次日厉溟用过早膳后御医便来请了脉,看着他将药服下。
应付完御医,厉溟整理了着装,叫小厮传话告诉车夫去套车。
小厮没有像往常那样听到指令便执行,而是问道:“王爷您去哪?”
厉溟也奇怪他的异常,手头动作一滞,抬头看着他道:“处理昨日余下的事。”
“可陛下说了在您病好之前不许您出府。”小厮支支吾吾地搬出陛下的话来,但他其实自己也是这么想的。
“本王去去就回,定不叫你们为难,陛下那边若问起来,本王一力承担。”
小厮知晓自家王爷的执拗,至少有自己跟在身边,若出了什么岔子他定能照顾好王爷。故而他没有再多说什么给他添堵,顺从地去找了车夫。
厉溟凭借着记忆找到了那位姑娘所在的铺子,他们家是卖油纸伞的。据邻里所说,在这整条街上,这位姑娘的美貌最是引人注目,平日里有不少人是专程来看她的,连带着整条街都热闹了起来,她也算是街坊们的福星了。
但这样一来是非也多,这不就将那登徒子给招惹来了?
而那登徒子乃是当朝丞相的外甥,其父是襄助陛下夺得江山的二等功臣庆阳侯。这位世子向来是要风得风的,比之那尚书家的吴公子有过之而无不及。但凡被他缠上,不叫他达成目的定是摆脱不了的。
昨日厉溟的阻拦这世子压根不会放在眼里,顶多是多放过那姑娘一日而已。厉溟正是听说过此人的秉性才决心再去一趟同他杠到底,他若是就此放手不管,只怕还是会造成大错。
厉溟往铺子里一瞧,世子果真在,他正翘着腿嗑着瓜子,周围一地瓜子皮。而那姑娘就站在一旁,满脸泪痕,她那爹则专心做着伞。
这世子与厉溟一对视,将手中那粒瓜子往地上一掷,满脸无奈道:“王爷怎的又来了?”
厉溟见不得这种高门大户养出来的草包,嫌恶道:“你不也来了吗?”
好歹面对的是王爷,世子还乐意装几分低眉顺眼:“我这不是心有愧疚,想来看看这姑娘是否受到惊吓了。您瞧,这些都是我从家中带来的稀奇玩意儿,外面买都买不到,够有诚意吧!”
“昨日本王说过,你严禁再出现在这位姑娘的跟前。”
“王爷这话说的,您也不可能真将我的自由给限制了吧,我竟不知这也包括在王爷的职责当中。”
“本王既然遇到了这事便会管到底,你大可试试。”厉溟冷目灼灼,好似对世子投去了冰刃。
世子不寒而栗,下意识吞了口唾沫。但他想到厉溟只是个病秧子王爷,胆子又大了起来,凑到厉溟跟前嬉皮笑脸道:“人家亲爹都没将我拒之门外,您这是不是有些……太多管闲事了?”
这位姑娘自小就失了娘亲,是她爹将她养大的。后来她爹又娶了续弦,生了个儿子,对她不甚上心,小小年纪便开始在铺子里打下手。挣来的钱也没多少是花在她身上的,她爹爱饮酒,后娘爱打扮,弟弟要上学,而现下这姑娘又成了这一家子从世子手中换取钱财的筹码。
姑娘的爹头也不抬,出言不逊:“难不成王爷也看上了我家闺女?王爷打算出多少银子啊?”这是在公然卖女儿了。
昨日厉溟离开后,这偏心的爹趁着夜里悄悄去了侯府找到这位世子献殷勤,三两句话间便敲定要将自己的女儿卖给他。
厉溟再开口却说不出话来,事已至此便是人家的家事了,他也不好再继续插手。
坊间邻居大多都是情况相似的人家,对这种事早就见怪不怪了,甚至还羡慕这家人的好运气,眼红他们能借着女儿攀上高枝。若换成是他们,大概也会这么轻易就将女儿送出去的,毕竟这可是庆阳侯世子。这样的身份无论是何种品行,一来既抗争不过,二来也不必推阻。
人群当中只有三两人真心为这姑娘感到可惜,对权势欺人感到不啻。
“既然如此,往后若有需要本王相助之时,尽管来王府。”厉溟丢下这句话便转身走出铺子,大步疾走穿过人群,他再如何打抱不平也不能越过人家亲爹去。
小厮紧随其后,观摩着厉溟的喜怒,问道:“王爷,咱们回府?”
厉溟点头。
冷琇琇昨日得了东家的准许,今日便出来透透气。她在岦都不是第一次上街,却是最自在、闲适的一次。
她穿了厉溟送的那件翠绿色衣裳,想着找几家铺子挑几件首饰来配。
只一个上午,她便挑齐了簪子、手钏、耳坠、项链,并都戴在了身上。走出铺子时还抬手欣赏着手钏上镶的翠色珠子。
不光是冷琇琇,婢女身上也戴满了新首饰,冷琇琇想感谢她那几日的照顾,就当借花献佛了。
她还想再买些胭脂回去,方才铺子里的掌柜告诉她附近的一条巷子里有一家新开的胭脂铺子,是一对年轻的姐妹开的,客人虽不多,但买过的都说好,就这么一传十十传百的,这两日竟有了些名声。
冷琇琇也决定去凑凑热闹。
可刚走入一条巷子,身后响起几人的脚步声,有人放声道:“好久不见,琇琇姑娘。”
冷琇琇刚回头,便有几个小厮上前将她与婢女生生隔开。小厮们围着婢女,捂住了她的嘴,而后面站着的几人一步步向冷琇琇靠近。
她认出了说话之人便是先前的大理寺监事张大人,一旁的是他的几位好友,冷琇琇都觉着眼熟。
其中一人说道:“你就是何清浅带着的那个妓女?真是下作。”
张大人往地上啐了口,咒骂道:“下贱胚子。”
“我为了你惹得夫人不快,你居然还添油加醋地给本官写信,害得夫人动手……”后面的话他觉得太丢脸,没有说出口,咬牙切齿道,“这便罢了,你竟将我无意中说出来的事统统都告诉了何清浅,你可真是条忠心的狗。”
她无可辩驳,但他们不就是见她势单力薄好欺负?若真有胆量就该去何清浅跟前骂。还有,她从来没有写过什么信,那定是何清浅干的。
张大人愈逼愈近,面目凌厉:“今日你不想法子赔偿我什么,难消我心头之恨。”
“我如今是登阙阁的乐师,你们怎敢如此?”她磕磕绊绊地说道。
她所处的这条巷子没什么铺子,故而无人经过。所幸距离主街不远,再往前的一个岔路口便通向主街。她尽可能地拖延着时间,想办法转移他们的注意力,脚下步步后退。
张大人的好友拱火道:“登阙阁又如何?花点银子将你买过来,日后有的时候时间折磨你。”
张大人失去了理智,动手抓住冷琇琇:“买了之后该怎么折磨你且再说,今日是今日,今日既然遇上了就不能轻易放你走。”
厉溟正准备上马车,瞧见对街那条巷子里好似有几名男子围着个女子,那女子背对着他,背影和衣衫都甚是眼熟。
“跟上去瞧瞧。”他对马夫说道。
刚迈出一条腿,他瞧见那女子被其中一名男子拉住,而她奋力后退挣脱着,那侧脸分明就是冷琇琇。
厉溟解下马车上的绳索,翻身上马,向那条巷子疾驰而去。小厮和车夫呆愣了片刻,回过神来一人一边牵着绳,拖着马车车身追了上去。
厉溟策马将几人冲散,趁着那名男子撒手的间隙,他一把将冷琇琇拉上了马背拥在身前。冷琇琇只觉自己天旋地转地便落入了一个结实的怀抱,这个怀抱有着熟悉的药香。
“几个大男人这般当街欺负女子,当真是不要颜面了。”厉溟将这几人的脸一张张瞧过去,他倒要看看都是谁。
张大人气不打一处来:“你又是谁啊!这么不长眼睛,竟敢当街纵马?”
他两位好友分别道:
“你是何人?”
“怎生有些眼熟呢?”
张大人没有耐心,一心急于报复冷琇琇:“管他是何人也休想坏了我好事。”
厉溟挑明身份:“你们是多大的熊心豹子胆,竟敢在本王眼皮子底下这般放肆。”
有一人不信厉溟的话,他所听说的王爷可是病秧子,成日里不是忙着为陛下做事便是在养病,哪有功夫在大街上管这种闲事?他凑到张大人耳旁如是说。
张大人听见王爷的名号露出了一抹怯色,但又觉得他那好友的怀疑有道理,质疑道:“你说是就是了?要知道王爷鲜少露面,你可有证据证明自己是王爷?”
厉溟不想再与这几个蠢货争辩:“真是可笑。本王记住你们了,改日本王定带着厚礼到你们几位府上拜访。”
他将冷琇琇紧抱在怀中,策马扬长而去,留给那几个大人的是满眼和满鼻子的尘土。
几人一只手挥着扑扫眼前的灰尘,另一只手拈起宽袖捂住自己的口鼻,他们的动作好似从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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