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一亮,何将军就传了令下来。姑娘们因此有了更干净宽敞的住处,也有了随意走动的自由。但经过一夜长谈,她们都困得没有兴致去体验这方寸自由。
只有冷琇琇没有心思睡觉,起身跑去了嬷嬷的住处,嬷嬷一眼就瞧出了她的不对劲。
“你这坏丫头怎这样憔悴?”
冷琇琇没有接话,问道:“嬷嬷您知道甘宥之吗?”
“隐约有听说。”
“他已经杀了我们两个姐妹了。”冷琇琇说着声音越来越低。
这事在军营中早就私下传开了,只是嬷嬷这些不熟悉甘宥之的人都以为是夸大了其词,身居高位之人难免有些不切实际的流言蜚语,不曾想竟是真的。
嬷嬷停下手中的活,仍是不敢相信,但难得对冷琇琇有了好脸色:“竟真这般作孽……好在你没事。你打算怎么办?何将军呢?”
“原本昨夜死的就会是我了,也许是祸害遗千年,我暂时没死成。”冷琇琇强压着语气,让人听着像是她在诉说着别人的故事,“何将军那边没什么进展,我还要做得更多。甘宥之此去带了不少人和物资,想来一时半会儿还回不来,趁着他不在,我一定要得到何将军的庇护,我不想死在甘宥之手上。”
嬷嬷看向她的眼神中第一次有了怜悯。
“有什么我能帮得上的尽管同我说。”
“嬷嬷现在不讨厌我了?”这会子她倒有心情开玩笑了。
“讨厌得很,只是不忍心眼睁睁瞧你去死。”
“嬷嬷,您真心善。要是何将军也能像您这样能为我动容就好了。”
见冷琇琇又恢复了先前的油嘴滑舌,嬷嬷重新拿起针线缝了起来,嘴里说道:“你虽长得文文气气的,但那狐媚劲儿也定是深入骨髓了的,尤其同你说过几句话之后愈发这样觉得了。有你这样的女子天天在跟前晃悠,那何将军就算是个木头也会动恻隐之心的。”
“那我便权当嬷嬷是在夸我了,往后若有与何将军相关的活,劳烦嬷嬷都交给我。”
“好好好。”
“多谢嬷嬷,若没有嬷嬷帮忙,怕是我早就死了。”冷琇琇冲嬷嬷撒起了娇,撒娇这招无论是对男人用还是女人用,只要是合适的时间便总是有用的。
“大可不必这样奉承我,我可不是男子,不必浪费口舌在我身上。就算没有我,你那脑子里多得是主意,总会有办法的。”嘴上是这么说,但谁不爱听好话,嬷嬷心里也乐得紧,从前对冷琇琇的偏见也已消去大半了。
冷琇琇想起之前未做完的药枕,磨着嬷嬷教自己裁布、绣花。嬷嬷忽然对她有了耐心,不管怎么说,冷琇琇为她日复一日的枯燥活计带来些些新鲜感,也叫她这一成不变的生活有了些盼头。
单单是裁布,冷琇琇便练习了两日,她实在是没有天分。绣花更是劳力伤神,半日下来,一点像样的纹样没绣成,反倒十指满是针眼。所幸她晓得自己手笨,不敢下重手。
嬷嬷看向她手中那块布,憋着笑:“绣花这事本就不是一日两日能成的,记得每日都需练习。这些是何将军送来洗的衣服,都叠好了,你给他送去吧。”
“多谢嬷嬷。”
冷琇琇欣喜地放下手中针线,终于有机会再接近何将军了。
“你来做什么?”守卫认出了她是那时候留在将军帐中的栩芳楼女子。
冷琇琇恭顺地捧着那叠衣裳道:“这是何将军洗好了的衣裳,奴给将军送过来。”
守卫没有为难她,但也毫不通融:“放下便走吧。”
冷琇琇点头,没有多说什么,低眉顺眼地进去放了衣裳便转身退了出来。
彼时何将军正在帐中审理军务,见她竟还能找上门来,以为她又是来求救的,有些拿她没办法,他正在心中措辞如何拒绝,可看着她进来又出去,这过程中竟一言不发,甚至头都未抬起来过,何将军更是摸不着头脑了,盯着她的背影出了神。
次日,嬷嬷又将一盒药膏递到冷琇琇手上。
“这是何将军的药膏,今日演武时将军手肘受伤了。”
冷琇琇难以置信道:“您是如何拿到的?”
嬷嬷对她眨眨眼:“恰巧遇见了一个给何将军瞧伤口的军医而已。”
与昨日一样的时间,还是同一个守卫,今日他言简意赅:“放下就走。”
冷琇琇进去时,何将军正靠着闭目养神。她想亲手为何将军上药,好拉近自己与他的距离,可又担心这会使他不快,犹豫片刻还是将药膏放在将军手边就转身离开了。
她转身迈开步子的那一刻,何将军睁开了眼睛,凝视着她的背影。
之后的几日,冷琇琇去给何将军送东西时他都不在帐中。这样一来,手上的东西是送出去了,可心里也空落落的。她又不是只想送东西。
又一日。
“这是何将军要的砚台。”
守卫照旧道:“放下就走。”
冷琇琇进去却瞧见何将军端坐在桌案前提笔写字,她抑制住内心的欢喜,沉稳上前将砚台摆在桌案上,自作主张磨起了墨。她想,偶尔这么安静地待一会儿应当不会引起将军不快吧。
只一小会儿,她便离开了。
一来二去地,帐外守卫都懒得同冷琇琇交谈了,只点头允许她进去。无论何将军是否在帐中,冷琇琇从不在里头多待,也几乎不说话,在何将军看来确实是安分了不少。
但这可不是冷琇琇所想要的,她一时的低眉顺眼只是想叫何将军对她放心。光是做这些还不够,每日就在何将军眼前那么掠过一次,不痛不痒的,吸引不了将军注意,为长久计,还是要想法子尽可能久地待在他身旁。
更何况甘宥之不知什么时候就回来了。
某一日送东西时,冷琇琇撞见了药童在何将军附近的一个小帐中熬药,此后每回药童熬药她便也守在药炉旁看着,并跟着药童一起送药。
头几次药童不放心她,待次数多了之后,药童也就放任她独自给将军熬药了,只需送完药回头说一声就好。他明白冷琇琇只是想讨好何将军,毕竟她那心思全写在脸上了。
何将军也早已猜透了她想的是什么,但毕竟她没有做什么出格的事,便也就算了。
那几日他身子不适,喝了不少药,都是冷琇琇亲手熬的,偶尔进出帐子时便能看到她扇着风、看着火的认真模样。何将军心中不得不感叹,她倒是有毅力。
冷琇琇确实不够聪明,想的都是些笨法子。可她也算是聪明的,看得出何将军是个心软之人,也知道何将军不吃虚与委蛇或是谄媚逢迎那一套。
一月后,北边有消息传来,说厉王攻下了朝都,生擒了朝帝。不日便要建国定号,大行封赏。甘宥之从旁协助,有从龙之功,驻扎通州的大军都隶属于甘宥之麾下,跟着庆贺了三天三夜。
栩芳楼的姑娘们个个闲不下来,一会儿给这帮人跳舞助兴,一会儿又陪那伙人饮酒。唯有冷琇琇闲着,没有人来寻她,她身上仿佛被打上了甘宥之的烙印,无人胆敢染指。
冷琇琇翻出了之前采集的嫩草,还未来得及处理,如今都霉了,得重新挑些新的来,正巧这几日她有的是时间。也该早日将药枕做好,趁甘宥之回来之前送出去了。
十日后,军营中传来消息:
“甘将军回来了。”
听到这个消息时,冷琇琇正给药枕绣着花样,这是她今日第三回拆开又重新绣。其实这段时间下来她的绣工也还算说得过去,只是她担心自己手笨,绣品入不了何将军的眼。然而眼下已经顾不上这许多,若是再不快些绣完,也许就再也没有机会送出去了。
这时候这个药枕究竟能否讨得何将军的欢心似乎已没有那么重要了,至少能让她答谢先前何将军为自己所做的一切。
对甘宥之的恐惧短暂地被冷琇琇抛到了脑后,她此刻心中异常平静,也许是做绣活的时候心格外地静,也许是何将军的话起了作用。她有些相信这就是命了,若是命运想让她逃,那她便总能找到机会,若是命运想让她死,那她做无论做什么都是徒劳。
她就是再害怕死也无法改变命运,何将军什么也做不了,她也什么也做不了,唯有坐以待毙,听天由命。
她憋着一口气终于将枕面的花样绣完了,并且加上了一行小字“战功彪炳,长命百岁”。何将军的确是个好人,这样的人就该长长久久地活着,并得到想要的一切。
可是一想到死,她还是无助地伏在榻上放声痛哭,绣花时强忍下去的恐惧一时之间全部释放了出来。
她真想好好放纵一日,什么也不做,只是哭。
但甘宥之来得太快了,他一回到军营就叫手下人将冷琇琇带了过去。
“哟,怎么像是哭过的样子,是被人欺负了?”甘宥之细细打量着冷琇琇,像饿狼盯着自己的猎物,“还是对本将军不满意?”突如其来这一句质问的语气倒像是面对不肯投降的敌人。
末了,他收起眼神戏谑一笑:“无论因为什么,本将军劝你在我这受着些眼泪,你也不想脑袋和身子分家吧?”
冷琇琇迅速赔起了笑,慌乱解释道:“奴只是听说将军神勇,助厉王攻下了朝都。奴家中老小都被朝国人杀尽了,自己也流落到了栩芳楼,如今将军与厉王替奴报了这个仇,奴是喜极而泣。”
“喜极而泣?你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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