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内静得落针可闻。
李凭栏方沏好两杯茶,却不着急喝,任由其晾着,等它一点一点冷却。
就这么默了几息,才缓缓开口:“陛下竟赐了你素金带吗。”
听这话里的意思,是想说他毫不知情了。
可惜语气平淡,连抬高几分音量,装出一副惊讶的态度都不肯。
祝常青半个字也不会信。
若他真不解其中深意,把她从蜀平安然带回就算任务完成,何苦在面圣前还要讲那样一番话,试图彻底打消她想逃京的念头。
他明显就清楚泰宁帝的谋算,眼下却不愿主动开口为她解惑。
祝常青便收回视线,礼尚往来地不去理会他的鬼话,低垂着眼,自顾自道:
“陛下治国五载,冯直将军殚精竭力,人人敬仰。朝中一派和谐,上下一心,唯冯党马首是瞻。小女得了陛下恩赐,理应为冯将军分分忧。”
她这话看似冠冕堂皇,实则语中带刺,直指冯党一派,假使传出了这扇门,保不齐会因此惹来杀身之祸。
祝常青这几日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整天对着那条腰带苦思冥想,总算勘破了皇帝的哑谜。
如今这位陛下,身下的龙椅是靠抢来的。
他身为皇子时没当过储君,自然也没有先帝的铺路。
如今朝中高官,皆是当年随他起兵造反的臣子。
这些臣子利益一致,交情过硬,朝堂之中,竟不见尔虞我诈。
其中,冯直为他血洗宫闱,助他攀上皇位,论从龙之功,这位开国将军称第二,便无人敢居第一。
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功高盖主,不知收敛。
于是,想在朝中步步高升,比起尽忠职守,更重要的,是先拜倒在冯氏门下。
谋位时,庭下门客齐心协力可谓佳话,在位时,朝中大臣沆瀣一气却不是美事。
从上至下,狼狈为奸,相互包庇,高枕无忧。
朝堂成了冯党荣华富贵的戏场,皇帝成了眼盲心瞎的傀儡。
他迫切地需要一把刀,一把能将这如蚕蛹般密不透风的朝堂劈开一道口子的利刃。
想通这一切的刹那,祝常青的指尖抚过素金带上精细的绣纹,只觉得荒谬至极。
泰宁帝居然要她来当这把刀。
一个曾因皇权斗争落得家破人亡的女子。
惊骇世俗。
丧心病狂。
等这样的念头缓缓散去,她就发现自己确实是此角色的不二人选。
新朝的雨水已冲刷了五载,旧年的恩怨却还雾蒙蒙地萦绕在人心头。
祝氏作为故太子党的英雄人物,与冯氏乃至眼下的整个官场,都有层挥之不去的隔阂。
蜀平吴双是她的义兄,京都杜氏与她交情不浅。
她还什么都没做,五军卫所、户部、工部,便已可染指两分。
再加上李凭栏身为皇室,只听从泰宁帝差遣,在特殊情况下,兴许也能让她行个方便。
这样一来,连刑部都可插手。
她回京日子太短,还没完全了解冯氏势力究竟如何。
倘若真到了无孔不入,牵一发而动全身的地步。
那么,她女子的身份就是最好的保护伞,游离在朝堂之外,最不容易打草惊蛇,就算冯党中有人起了疑心,也总会有反对的声音嗤笑:一个女子?
天生的立场,背后的势力。
并且,一个女子。
天底下还有比她更适合做这柄刀的材料吗?
“倒还不算蠢笨。”面前的茶水晾至了适宜入口的温度,李凭栏拿过一杯品啜,想着要不要将剩余那杯递给他值房里难得的客人。
尚未等他做出决定,那位客人便语气不善道:“祝氏落得如今田地皆是陛下所赐,我也并无把柄落在你们手中,难道就不怕我怀恨在心,投靠冯党?”
杯中茶水已尽,李凭栏的脸色冷下来。
他索性将另一杯一同饮了,语气不紧不慢:“先不论冯直到底是会相信你的胡言乱语,还是将你抹了脖子送到陛下面前邀功。”
“要是你真希望有人掐着你的命门,逼着你做事,那本官也可许你一诺,待事情结束,会将你平安送回陵江。”
祝常青发觉,自从她做了平民罪女,对这些手握权势之人的轻蔑嘴脸就格外敏锐、厌恶。
无可奈何之感更让她怒火中烧,反唇相讥:“我也可死在京都。”
“那就死。”李凭栏接得很快。
他将手中玉杯放在案上,磕出一声不轻不重的动静,无所谓道:“下一盘棋,最不缺的,就是棋篓里的棋子,一颗用得不顺手,丢了,还会有下一颗。”
玉石和木案碰撞的声音如同往她脑中敲了一记醒钟。
祝常青恍惚地平静下来,意识到方才确实有些失言了。
心中却不惶恐,缓缓向李凭栏福了一礼以示歉意。
恰巧门外衙役来通报,说是有要事请侍郎大人处理。
祝常青便不多叨扰,跟着他出了值房。
两人又走过一些弯弯绕绕的小道,一前一后,各自不言,像是心怀鬼胎。
李凭栏突然打破一路沉默,发问:“你觉得张立瑞此人如何?”
祝常青回神,抬眸看了看面前的身影,不明所以,保守答道:“张大人做事谨慎,为人正直。”
半晌才听到一声似是而非的“嗯”。
“确实是死板固执,为官数载,不懂与光同尘。”
还没来得及琢磨他话里的弦外之音,身后就传来道中气十足的男声。
“妹子!”
祝常青浑身一个激灵,赶忙转身,只见吴双火急火燎地朝她奔来。
她一阵头疼,几步上前将人拦住,低声提醒:“刑部重地,不可喧哗,不可疾驰!”
跟着赶来的张立瑞见两人站在一块,吓得要晕过去:“祝娘子!刑部重地!不可擅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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