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绿河面上闪烁着细碎的金鳞,两岸树木不复盛夏时的青葱蓊郁,被涂抹成浓淡深浅不一的斑斓秋色,一眼望去,犹如置身巨幅油画之中。
沈政宁踩着软绵绵的落叶,穿过丛生的树木和杂草,驻足在那节非常破坏美感的排水管前。
岸边空旷无人,只有一块新漆的“禁止垂钓”的牌子立在水边醒目处,不过最近发生了那种事,短时间大概也不会有人那么想不开,非要来这种僻静地方钓鱼。
他无言地望着奔流不息的河水,风景寂静而优美,他的心情却奇异地复杂。他和叶桐生的交情称不上深厚,对沈政宁而言,死亡也不是第一次经历的离别,按理说他不应该产生这种“无法释怀”的滞涩感觉才对。
上次询问之后,袁航没有主动联系他,也没有再传唤公司其他人,几天前传来警方结案的消息,叶桐生的死亡定性为自杀,家属领回了遗体,告别仪式定在下周三,十月十日。
沈政宁直觉的反常不可能硬得过警方掌握的证据,况且从事发到结案,用时不超过十五天,其中还包括七天的假期,这个结果的背后是很多人放弃了本该有的闲暇时光,替亡故者扫清了身后的尘与灰。
说到底,他对叶桐生也称不上有多了解,毕竟在这个流动变化成为常态的时代,一个人能对普通同事展现多少真实呢?
放下吧,他在心里轻巧地自嘲,你该不会真以为自己是福尔摩斯吧?
耳边忽然传来闷闷的踏地声,伴着落叶破碎的细密脆响,紧接着一大团雪白的毛茸茸猛地从树林里蹿了出来,沈政宁猝然回眸,恰好与它深黑明亮的眼睛对了个正着。
一瞬间万籁俱寂,仿佛有天使从头顶掠过,洒下无数飞花与彩带,继而“you’re my destiny”的BGM轰然响起,周遭背景黯淡模糊下去,万千灯光汇聚成一束明亮的追光,忠诚地映照出它矫健奔跑的身姿。
是、是萨摩耶啊……
在意识到之前身体已不听使唤地蹲下了,沈政宁甚至没有开口,只是眼神里透露出渴望的神情,对面的白色大型犬就歪了下头,带着普度众生的闪耀微笑,高高兴兴地一溜烟小跑过来,嗅了嗅他的手,随后热情地把自己的脑袋送到了他手掌底下。
沈政宁:呜呜,是天使啊。
他的手指陷进柔软丰厚的雪白被毛里,在泡泡般轻盈的幸福梦幻里,晕晕乎乎地摸了三分钟的狗,感觉灵魂都熨帖地舒展开来,可以原谅世上一切苦痛,才终于分出一点心神注意到旁边的黑色皮鞋。
顺着裁剪修身的黑色长裤扫上去,紧接着是自然垂坠的黑色风衣衣摆、黑色袖口和口袋之间一小截苍白的手腕、黑色领带、以及扣到最顶端,没有一丝褶皱的雪白衬衣。
男人原本不动声色地垂眸注视着他,沈政宁一抬头,他又冷淡地移开了视线。
我是误入了某个电视剧拍摄场地吗?
这是沈政宁心里升起的第一个念头。
这人身形比一般男性薄得多,但比例逆天,而且该宽的宽、该窄的窄,是个完美的人形衣架子。半长微鬈的发型打理起来恐怕相当麻烦,普通人很难驾驭,一缕碎发却自然地被风吹落眼前,掠过冷白侧脸,搭在高挺陡直的鼻梁上,点缀出恰到好处的忧郁,再配上这套全黑造型,完全可以直接拉去走红毯。
都说时尚的完成度看脸,而他的脸甚至击败了沈政宁见过的99%的人类。
萨摩耶“哈哧哈哧”地求抚摸,沈政宁却不好意思再装没看见,讪讪地收回手站起身,对狗狗主人语气僵硬不失尴尬地称赞:“很可爱。”
黑衣男人没答话,只是回以微不可查的点头,没入口袋里的手拽了下牵引绳,雪白的萨摩耶立刻抛弃沈政宁,跑回他腿边快乐地绕起了圈子。
没有人跳出来喊“卡”,周围也没有一群扛着摄像机的壮硕男人,看来对方只是普通路过遛狗的市民,不过养萨摩耶的人一般会穿一整身黑吗?
沈政宁正在心里暗自琢磨,顺手摸出手机想看一眼时间,结果刚掏出来,手机忽然“嗡”地震动起来,他条件反射地一抖,手机当场弹射出半米多高,他手忙脚乱地接住了电子跳跳糖:“袁航?”
“老同学,在盛安吗?”袁航在电话那头笑道,“今天晚上有空不,请你吃个饭。”
沈政宁恋恋不舍地回头看了一眼萨摩耶,一边接电话,一边转身往另一个方向走,在他身后,秋风把一声极低的、幻觉般的轻笑吹向了波光浩渺的河面。
沈政宁用脚后跟想也知道他在笑什么,离开的背影无端有种落荒而逃的味道。
“我哪好意思在袁警官面前说自己忙,也太不懂事了。”沈政宁也不问袁航这突如其来的邀约是怎么回事,爽快答应,“晚上没事,时间地点你定,我请客。”
袁航咂了下嘴,仿佛被他的调侃酸倒了牙,可语气里的笑意反而更明显:“我们有规定,不让接受宴请,你别整那些没有用的,地方我发给你,你收拾收拾准备出发吧。”
国庆长假的最后一天,晚六点,天还没彻底黑下去,大排档已经热闹起来。空气里弥漫着炭火的白烟和呛人热辣的香气,服务员端着烤串和小龙虾堆成的小山穿梭在桌台间。沈政宁撩开塑料帘子,迅速锁定了对他招手的袁航。他侧身穿过走道,在他对面拉开椅子坐下:“来的这么早?你就住在附近吗?”
“今天好不容易轮班休息,没什么事就先过来了。”袁航把菜单推给他,“开车来的?能喝酒吗?”
沈政宁低头挑菜:“没开车,喝啤酒吧,别太多,明天还得上班。”
袁航抬手,服务员走过来核对点单,熟络地跟他打招呼:“袁哥今天带朋友来啊,啤酒要冰镇还是常温的?”
袁航询问地一抬眼,沈政宁说:“冰镇的。看来你是这里的常客。”
“离单位近,而且他们家前面是区政府,后面是食药监局,”袁航朝他露出一个“懂的都懂”的笑容,“吃着放心。”
店里没有外面的露天座位凉爽,稍微有点闷,沈政宁脱了外套,随手搭在旁边的椅子上,袁航微不可查地一顿,沈政宁下意识循着他的视线低头看了一眼:“衣服怎么了?”
两人的打扮都很符合大排档的dress code,宽松的外套和运动裤,内搭是洗得半旧、溅上油点子也不心疼的半袖——如果问题不是出在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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