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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8. 第 58 章

栖真带小包子回萤蕊宫时,柳絮回已经带冀望回来了。

柳絮回拉她进房,关门急道:“我不信!不是真的吧?”

栖真心烦意乱,没想好认是不认。不认,把挺身而出的太子置于何地;认,她又实在……

“说话呀!”柳絮回扯她袖子。

“别急。”栖真拍拍她手:“给我点时间。”

柳絮回肩膀微颤,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可以等你想好再说,但我想问……”

一咬牙,终是问出口:“姐姐和神官长交情很好吗?”

栖真讶然。

柳絮回盯着她,“他今日如此激动,全是为了你吧?”

见栖真不言,追问道:“他是大容的‘清心寂神、离形相胜’,平时笑一笑都难得,今天居然为姐姐动手,还两次!”

栖真呼出口气和她对视:“絮回,今天发生太多事,让我缓一缓。”

柳絮回脸色不虞,伤心点头,“好!我知道了。若没有,姐姐大可直接否认,不否认便是有。就是我想的那样对吗?”

言罢转身要走,好似一刻不想多待。

“絮回!”

柳絮回拉门的手顿住。

栖真在她身后艰难道:“对不起,我没想伤害任何人。”

“对不起”三个字若掷入柴堆的火星,瞬间把柳絮回点燃,转身吼道:“对不起?有什么好对不起?对不起你孩子都有了,还让别的男人为你发疯?还是对不起我跟你袒露心迹时你只做壁上观?那么多年我一心待你,可你瞒了我多少事?沈兰珍,你要说对不起就反驳我!说我说错,说你没瞒我任何事,说你不知洛尘心意,说你没生过孩子,你说啊!”

栖真钉在地上,浑身僵直。

柳絮回胡乱抹眼泪,又涌出更多:“沈兰珍,我恨不得从未认识你!”开门决绝而去。

甩门动静大,惊动院中人,小包子甩脱拉着他的冀望跑进房:“怎么了?这是怎么了?”

见栖真杵在原地,上去拉她手,轻声唤:“沈部像?”

栖真慢慢坐回榻上,心烦意乱,神思不属。

蓝心也跟进来问:“柳部像怎么了?哭得眼睛通红跑出去。”

栖真无意识地掐起合谷。

蓝心和小包子面面相觑,蓝心轻声唤:“姑娘?”

栖真停手:“什么时辰了?”

“未时三刻。”

“去传个信,和府上说一声,今日不用派马车了。”

“好,午后天阴有雨,不是出行好日子。”蓝心问:“还是原定那日走吗?”

“明日再定,你先去。”

待蓝心出去,小包子关门,爬上榻轻声问:“妈妈,我们不走了吗?”

也就这时候才敢让深埋的情绪显露出来,她抱紧小包子,像抱着海里唯一的浮木:“你身体怎么样?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小包子也紧紧抱着她,摇头:“妈妈别哭啊。我不痛,浑身可有劲了。”

“那就好。”栖真放开他,上上下下摸他四肢,想再确认一遍。

小包子任她上下其手:“我们真不走了?”

“今天发生很多事,我们现在还能安安稳稳坐这儿,是因为有人帮了我们一个天大的忙。以前妈妈教过你,滴水之恩,应该怎么样?”

小包子声音洪亮:“涌泉相报!”

“对。”栖真撸他脑袋,“他帮了我好多次,我不知道能为他做什么,可你说,我们是不是得确认他没事后才能安心离开?”

小包子似懂非懂,“这人出什么事了?”

栖真道:“我也不知道会出什么事,所以再等等,确认他没事我们就走,好不好?”

小包子点头,乍然道:“你说的是太子吗?”

栖真拍他肩膀,“出去玩吧,我看冀望为你着急,外面等你呢。”

小包子亲了亲栖真脸颊,伸出拳头:“妈妈,beafighter!”

这是他们母子间的口令,是他们携手渡过人生一个又一个坎时互相打气的话,只要说出这句就没什么困难不能克服。

栖真笑着伸手,和他对拳:“Beafighter!”

待小包子出去,栖真定了定神,唤蓝心进来吩咐几句,待人走后思考良久,直到殿外夕阳渐浓,才见蓝心神色复杂地回来,到跟前嚅嗫:“姑娘,我出去转了一圈,听说……听说……听说……”

连着三个“听说”,怎么都没法在正主面前把听说的内容道出口。

“关于我的先别问,我让你打听的事怎么样了?”

“我去晨阳殿附近转了转,没开口呢,当值的小景儿就拉着我问东问西,还说殿里砸了好几次茶盏,陛下震怒,罚太子……”

“……怎么?”

“跪祖坛去了。”

栖真看眼外面暗下的天色,不言语了。

蓝心小心翼翼问:“他们还说姑娘……”

“知道你现在一肚子疑问,但是别问。”栖真捏捏额角,苦笑:“至少今天别问,让我静一下。”

蓝心艰难地把话憋回去:“天色不早了,先传膳?”

“叫两个小的进来用膳。”

蓝心暗暗庆幸,还好之前不曾怠慢孩子。忙让人布席,自在一旁添饭加菜,伺候得极周到。

小包子一面啃排骨一面问:“沈部像不吃吗?”

栖真收回时不时往窗外瞥去的目光:“你们吃。”

罢筷,索性起身出房。

外面风起,催着日夜更替,用完膳天色全黑了。蓝心见沈兰珍一直站在廊下望天,上前给她加件披风。

“一日比一日冷,今晚雨一下,明日就要结霜。姑娘身体弱,别冻着了。”

栖真道:“拿把伞来。”

“要出去?”

栖真摇头:“先放这儿。”

蓝心犹豫,凑近道:“有人扛了,姑娘还是避一避好。”

栖真看着连暗夜都遮不住的乌云:“伞。”

蓝心不敢多言了。

…………

响雷滚滚,憋了多时的雨终于在半夜如期而至。

冰冷的雨水噼里啪啦抽着祖坛的九十九级白玉台阶。

平台顶端跪着一个金玉色的身影,仿佛狂风暴雨的夜晚整个皇宫就他一人醒着,一人担着。

别说祖坛周围无人值守,就是宫道上都不见一个人影。闪电惊悚,照亮天际,环形祖坛阴影森严,打在地上仿若高山,把台阶和人压迫其下。

碧净杀魄池五个日夜没有休息,为饕餮兽魂废去一番心力,如今又跪那么多时辰,老天爷都看不下去,非遣如注暴雨让他清醒清醒头脑不成?

风宿恒觉得造孽,一而再再而三自讨苦吃,全因冲动胜过理智。若星流在,必看他笑话了。

冰冷的雨打在脸上,他迎着雨幕睁开眼,唇边一缕苦笑。

低首间暴雨忽歇,风宿恒抬头,见一把红伞挡住漫天雨,身后有人轻唤:“殿下。”

一个身影站到他身边。

“怎么来了?”风宿恒抹了抹脸上水,在冰冷的雨夜心间忽然开出从所未有的花。

“一遭罚就要暴雨。”栖真装出轻松语调:“天下话本都这个路数?”

风宿恒也笑:“不是为了引出另一个吗?”

“所以我能不来吗?”

风宿恒嘴角控制不住地勾起。

栖真在他身边蹲下,举着伞,伞檐低垂,把飘进来的风雨阻挡在外。

风宿恒接过伞柄,罩住两人:“为何不多带一把伞?”

栖真有点不好意思:“没经验,没想周到,拿着一把就出来了。”

风宿恒莞尔:“没关系,伞大。”

栖真瞧瞧头顶,把他手推正:“别斜,否则我来做什么?”

风宿恒道:“我早湿透了。”

栖真看了看裙摆,这么大的雨势一路过来她其实也湿透了,开玩笑问:“反正湿透了,所以淋一夜也没关系?”

有雨水从风宿恒的发上蜿蜒而下,落入眸中,他眸色深浓,忽然笑了:“有没有关系,取决于我吗?”

栖真索性左肘撑着膝盖,托着侧颊看他:“师父今日受苦,兰珍总要为师母着想一二,以后被她知道我连伞都不送一把,不怨我吗?”

风宿恒苦笑转首,看向祖坛上刻在巨石上的历代牌位,声音萧索:“真是个好徒弟。”

眼中有一闪而逝的情绪,栖真也随他看向石刻牌位。

漆黑雨夜里,石碑上的文字根本看不清,就那轮廓让人感觉雄壮森严、鬼影憧憧。怪吓人的。

“陛下罚您跪多久?”

风宿恒揶揄:“跪到地老天荒。”

栖真:“……”

“徒弟陪不陪?”风宿恒追问。

栖真抬头想了一下,夸张叹气:“师父自个儿保重。”

风宿恒狠狠瞪她,两人视线一对,不约而同笑起来。风宿恒无奈摇头:“没良心。”

凄凄冷雨,森森宫闱,唯有伞下聚拢一缕暖意。因为靠得近,体温传来,到不觉得冷了。

此处没有灯火,风宿恒仍能看清面前人的一颦一笑。他却渐渐收笑,听一会儿大雨落在伞面上的声音,启口道:“今日护神大殿上到底怎么回事,能给我句实话吗?”

栖真凝视地面澎湃的朵朵雨花,几不可察地叹气,今晚她可太能叹气了。

无论怎么在太子殿打马虎眼,不过时间问题,他早晚要一个答案。

“殿下。”栖真垂死挣扎,又叫回殿下:“您提‘实话’二字,便是认定兰珍撒谎,又要我怎么说呢?”

风宿恒道:“说实话。”

“实话就是。”栖真垂眸:“以前我不信命,经历多了才发觉,天意弄人。”

风宿恒等了半天,见她无意再言,用一句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话把他打发了,不由气结:“你以前信什么命?经历什么事?如今又怎么天意弄人了?”

真相在舌尖上滚,栖真吞钉子一样咽下,闷声道:“殿下说事缓则圆,这些问题兰珍会解决。”

她解决?岂非变相承认她有事?岂非在承认这些事和她有关?风宿恒道:“不管怎么解决,先说说,你到底惹了什么事?”

这句问话像如来佛祖的五行山,压得她抬不起头,喘不过气。

风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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