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真见自家夫君的兴奋样,都觉好笑:“好了,说回正题,大殿下当年为何不肯行那齐鸾礼?”
“啊,是,是要说这个!”戦星流道:“我问过他的,这问题我从小问到大,但他不肯说。大概到了几岁?反正就是他决定回宫和皇上摊牌那年,应该二十吧。十年,他用十年证明了自己的能力,用十年让陛下吃惊。陛下其实后来是退一步的。他给宿恒赐婚,只要宿恒乖乖回去完婚,齐鸾礼的事就既往不咎,他也可以回宫继续做大皇子。可是宿恒,哈哈,指婚的圣旨连下三道,他都没理。最后一次,嘿,陛下要把雍贵王之女明涛涛赐给他。明涛涛唉,辛丰第一美人!多少人寤寐思服、求而不得,赐给他他居然不要,他不要!”
慕真眯眼,咳了一声。
戦星流挥了挥手,意思让我说完:“后来陛下实在下不来台,就派我父王围剿他。动真格的围剿哦!五百禁军,围他一个,就为了把他带回宫。这事我父王不肯多说,我知道是因为他觉得没面子,五百禁军都没抓住一个,太好笑了!但后来宿恒还是回了宫,他是和陛下谈条件去的,他跟陛下说,若他可以做到每年攻下一座城池,将之并入辛丰版图,陛下就要答应从此不再染指他的婚事。”
“那晚我去宫里找他喝酒,宿恒才跟我说心里话。他说他心里有人,所以不能行齐鸾礼,不能接受赐婚。我问他什么人,他说在他梦里。我都惊呆了。我根本不信!他梦里……小时候那个梦吗?可偏偏就是那个梦!他说不止小时候,梦一直在,他一定要找到那个人。我觉得他疯了,我没法理解!栖真,在遇到你之前,我根本没法理解!”
“谁会从小到大就梦到一个人?谁会把梦当真?可宿恒就当真!陛下让他攻城,兵都不给一个,可他硬气,单枪匹马地去。先是燃伢的照广、聊城,后来是付春的燕台九州、再之后是胥敖的辰江属地、摩新城,大陈的小三江,大三江……陛下不给兵,他就让我帮他组个蹴鞠队,对外只说一百人,其实是五百人的私兵。所有军饷都宿恒自供。五百人里有五十个修行者归我管。而钟雄、倪煌、袁博都是宿恒一手培养起来的将领,尤其钟雄,经过层层选拔,次次历练,最后才做到将军。有了这支队伍里应外合,那几年,宿恒所向披靡,拿城拿到我们自己都不敢置信。啊,说到这个……”戦星流挠了挠头:“有点不好意思在你面前炫,因为在大容,你一下灭了我们一百五十个兄弟。”
慕真明显不知这段,惊呼着看向栖真。
可她发现后者并无表示,只是坐在那里静听。
“栖真,你可能会觉得这支军队不过尔尔,但真不是!他们几年里跟着宿恒南征北战,都是老兵。只是在大容时轻敌了,阴沟里翻船。当时所有人都以为大容连军队都没有,根本不堪一击,我们所到之处动手都是多余,直到在清音缥缈城,听尚可薪城头抚琴,钟雄入了你的套,才有之后双龙峡失利。你环环缜密,步步攻心。那一场我们后来仔细研究过,钟雄至今耿耿于怀。”
戦星流道:“反正大容那次是临军的最后一仗,目下这支军队已扩充到三万人,常驻大容,转为守军,以后你回城会看到的。继续说宿恒。哎,我原本以为他要找人的想法不可能实现,茫茫人海,凭一个梦找人?痴人说梦吧!谁知有一年……嗯……大概是拿下辰江属地后,他忽然上了承乾坛,争到太子位,莫名其妙跟我交代遗言后独自入了大荒流,足足两月音讯全无,我们都急疯了。可有一天他回来了,身边还带着两个人。你可能猜到了,那是刚出大容的容聘和山遥!你知道,宿恒要亲近谁,谁又能设防呢?何况当时才十五岁的容聘。宿恒很快就让容聘完全信任他,之后很长时间,他都把容聘带在身边,即使潜伏攻城,也一直带着他。
“直到拿下大三江后,宿恒回乾都找我。那次他很郑重,前所未有的郑重。他说他一定要进大容找炼魂鼎,因为炼魂鼎可以帮他寻到梦中人。炼魂鼎!我只在书上看过记载,在辛丰都失传百年了。可他言之凿凿,说容聘跟他说了炼魂鼎就在大容。经过几年观察,他早把容聘一颦一笑摸清,何况把他神识载入体内后,还能看到他的记忆,所以宿恒扮起容聘天衣无缝。他带着我和被替换记忆的山遥回到大容,然后就……遇到了你。”
“大容这段,栖真你都知道,我不说了吧。”戦星流问。
栖真摇头:“继续说。”
戦星流顿了顿,其实也说得意犹未尽,便继续道:“这段……总体来说是天意弄人、阴差阳错!宿恒是为找你去的大容,可你站他面前,他又没认出来。啊,也不能这么说。在他梦中,你是现在这副面容,而那时你还附在沈兰珍身上。”
“宿恒心心念念的是要把真正的炼魂鼎找回,他以为炼魂鼎能指引他找到梦中人,而这梦中人会出现在大容,所以他一定要把这片土地掌握在自己手中。照原本计划,他只是想取回炼魂鼎消了结界,让钟雄率军占领大容完事了。谁知从取回炼魂鼎到结界消失的那段时间里,没了神明大宫镇守的蛊毒随海登陆,宿恒不得不亲自处理。而他赶回万丈城时,就见城池尽毁,一团火球正在攻击皇崖塔。他早就把真正的炼魂鼎放入皇崖塔内,所以情急下才一箭射向火球。栖真,那时他真不知道火球里的是沈兰珍。若知道,他绝不可能射出那一箭!”
戦星流唏嘘道:“可惜大错已铸。沈兰珍死后,他眼睁睁看着你神识离体,被炼魂鼎吸去,幻化成焰。火焰中出现你的身影,我是说你现在的模样。那时宿恒才恍然大悟,才知沈兰珍就是他要找的人,才意识到你的神识就附在她身上。我将血蛊之祸收拢回城,才知他抱着沈兰珍的尸体在太子殿关了三天三夜。我们也不清楚那三天三夜他到底在做什么。但三日后,他把活回来的小包子抱出来,然后亲自把沈兰珍葬在了皇崖塔边。”
“你没看到他那时的样子……”戦星流顿了很长时间,像在平复情绪:“反正,反正那时我们夜不敢寐,生怕宿恒垮掉。但他没有!我们不知道他凭什么撑下来的。开始几年,我以为他是为了凡心,因为他待凡心比亲子还亲。直到去年我们才知晓真相。宿恒他,他竟以魂饲鼎,用自己的神识给炼魂鼎提供能量,硬生生将你魂飞魄散的神识慢慢拼凑起来。用了整整五年,把他自己熬到油尽灯枯,才换得你的重生。五年里他把神识切割,掰碎,不啻凌迟。所以后几年,为了不让凡心察觉他日渐衰弱之像,赶孩子出去历练。而凡心回宫,宿恒也尽量避开。若避不开,也只推说自己微恙,将他瞒得滴水不漏。”
“可他一直在安排自己身后事。你回来那日,宿恒就感知到了,只是不知你具体身在大容哪处!他猜你一定会去万丈城找凡心,所以那日后,所有的城关都取消身验,一律放行。宿恒又怕他和凡心在宫中,你进不去,特意带凡心去神龙庙,就祈望你能找来。谢天谢地,你真地去了!”
“可那一日,你好像一点都不愿见他,而宿恒自知大限将至,只好急中生智,让凡心跟你说要外出历练,而他则借机附在小白身上伴你一路。那日深夜我御剑将小白接回,实在是因为他那口血吐的,把最后的精气都消耗殆尽了。我带他回去时他只剩半条命。可他为了再救你,将那最后半口气化作……啊,后面这些,我之前跟你说过……你都知道了。”
至此,戦星流有些说不下去,仿佛那些事还历历在目,让人痛心又无力。
他缓了一下才道:“宿恒今日说你怪他骗你,是,他是骗你太多。他最怕的是你知道他为你做过什么而背负愧疚,所以让我们怎么都要瞒着你。其实他也不明白你是怎么以为他要大婚的,但你既然这么以为了,他只好顺着说。据我所知,宿恒是一直叮嘱袁博等你醒后,尽快带你回大容的。他给你留了十二封信。那些信现下还在我府中,他嘱我每月月首给你寄一封,便能争取一年时间,让你以为他还活着。他想的是你即便对他有几分情,但一年疏离,你再知他死讯,总比你们刚分开便知好太多。他甚至怕你太聪明,嗅到蛛丝马迹来对质,或问起那要完婚的心上人我们无所适从,还一一写下说辞,以备我们不时之需。”
“栖真,那几日你在府上,我实在应付得焦头烂额。我们是真没想到你竟能把宿恒找出来,还提出要见慕真。我……我和慕真都慌了神,连夜翻宿恒手稿,生怕第二日穿帮。我那时觉得应该是没穿帮的。谁知后来你说走就走,直上驼暮山去了。我想来想去才后知后觉地发现,你大概就没信过我们演的这出戏,是不是?”
他问的是栖真,接腔的却是慕真:“一定是啊,我自己都觉得演得不好。”
两人时刻注意听者反应,可栖真不知是沉浸在这番叙述里还是怎的,一直没出声。
戦星流惴惴道:“再之后,就是五天前吧,我去密室看宿恒,他忽然活过来!他醒来第一件事就是入大荒流找你。还好,还好,终于在这里找到你。”他长叹口气:“唉,你俩实在是……今日见他那紧张劲,我就想说,你俩别折腾了好吗?在一起好好过吧,行吗?”
话落,岸边一时寂静。
半晌,才听一个声音干脆道。
“行!”
慕真抹泪,欢喜拍手:“苦尽甘来!苦尽甘来!以后无灾无难,平平安安!”
故事终于述完,戦星流心里一松,回身搂住慕真肩,看向对面道:“你俩不在一起天理难容!宿恒是个神仙,你也是。过好自己的神仙日子,我们这些凡人看着就心甚慰了。”
见栖真除了一声“行”,似乎没啥要问,戦星流试探道:“栖真,适才那个问题,我是真好奇,我们一路做了那么多,可曾有过穿帮?你二上驼暮山前到底怎么想?”
谁知栖真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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