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荒流,大容以西、辛丰以东的沙漠和戈壁。
大容出现在世人眼前之前,有无数辛丰人探索过这片绝境,传回的讯息寥寥,因为几乎无人能活着走出这里。
据御剑穿越的修士说,大荒流上空云层诡谲莫测,一团连着一团,怎么都飞不出去。等终于突破,一看地面,娘的,居然又回到起点!
能回来还是好的,更多闯入大荒流的修士都消失成了迷。
所以即使在不惧神佛的修真界,大荒流都被称为“化外鬼蜮”。久而久之,无人敢再挑战此地。
而靠自己双腿走进大荒流的勇者们,则是另番遭遇。
从辛丰进入,会碰到“五十里死线”。
所谓“五十里死线”,就是五十里内虽然荒无人烟,至少还能走走,一旦过了五十里,戈壁过度到沙漠,气候严苛,无边无沿,没人能活着回去。那些在死线边缘观望的人见过沙漠中出现连绵阴影,开始以为是热汽消散后的山脉轮廓,盯着看才发现,根本不是!
那是飓风!
一个接一个的旋风团在地平线上横列、滚动,规模之大前所未见。
大荒流“魔鬼旋风”的恶名就此传开,人们似乎明白了为何踏过“五十里死线”就是诀别。
所以当栖真跟袁博说,慕仙台上给出“独入大荒流”五个字,她准备动身前往时,袁博惊地拍桌子:“不行!不能去!大荒流,是说去就能去的吗?多少人去了再也回不来!”
栖真脸上还有从驼暮山飞回乾都的倦容,静静喝茶,等袁博咆哮完:“你说危险,那宿恒当年又是怎么穿越大荒流来的大容?你和钟雄,又怎么率领临军守在结界外的?”
袁博语塞,瞪她许久:“一开始是陛下独自进的大荒流,可他没跟任何人说。你问他怎么穿越的,我们也不知道。”
“至于我们,是跟世子走。他说陛下曾说过,大容结界破后,迷障就消除了,会显现沙漠的尽头,只要我们沿大荒流的边线,往南五百里,折而往东六百里,再往北八百里,能找到一座正午阳光照耀下现出三个尖峰的山,只要在三尖山下等待,结界一开,大容自会出现。”
“我们找到三尖峰,在山下等了三日。那日半夜忽然地动,沙漠景象就此消失,我们看到了大容。”袁博回忆到最后,低声道:“那是我这辈子都不会忘记的景象。”
地震这出栖真知道,当时她和风宿恒在千林镇被活死人围困,便是那一晚,罩着大容百年的结界再也不见。
栖真给他一个yousee的表情:“没道理你们去得,我去不得。”
“不是说迷障破除就不危险了!”袁博道:“大容现世后,大荒流成了夹在大容和辛丰间的顽疾。陛下为连接两国,想在大荒流修条通路,可倪煌率两千人在那儿吃了整整三年沙,投了多少银子,死了多少劳役,至今仍未修通!”
“但就快修通了,所以别自己吓自己。”栖真道:“慕仙台既然给了五个字,我就一定得去。”
袁博劝得口干舌燥,最后栖真只退让一步——同意从修好的通路入大荒流。
隔日四人御剑,从戈壁中蜿蜒的通道步入时,栖真看了眼刻在入口的大字:“永嘉道?”
只是一眼,她受不了地摇头,又低头一哂,腮帮鼓起,咬牙不让自己不要太过动容。
但旁边的袁博、聂灵鸢和颜心还是看见她眼眶迅速泛红。
这名字有什么不妥吗?
袁博道:“陛下取的。”
入口有士兵把守,通道宽七丈,高三丈。不时有劳役押运石车从通道内过,往遥远的尽头输送。
车和车的间隔里,只有他们几人的脚步声在青石板铺就的通道内回响。
这是项大工程,是风宿恒的心血。以今人眼光看,它的建筑难度和营造工艺兴许比不上现代化隧道,但放在古代,在如此恶劣的自然环境下,这条走廊的修通真是伟大!而风宿恒居然从来没在她面前炫耀过。
栖真走得心潮澎湃,敲敲墙体,“用的筑城道序?”
“是。”袁博没想到她懂:“黄土和白土一层一层夯,每层夯紧,再用砖石里外砌两层,用糯米浆浇筑。这里……”他指着每隔五十步墙上的透窗:“透光透气用,筑在当中的夯土层里,墙外再铺滤网,以防大风带着碎石砸穿。”
通道内光线明亮,阳光透过气窗在青石板投下一方方规整的光晕。
栖真问:“为何从辛丰这头修起?”
风宿恒在大容多年,照说从大容那头修,岂非更加顺理成章?
“辛丰盛产黄土白土,烧砖的窖也多。陛下以高于市价两倍的花费包料,每年多给辛丰支出八百万两,全当进贡了。”
“进贡?”
袁博道:“陛下……不愿让大容担着贡税。”
一旦定了贡税,就是将大容置于辛丰属臣的地位,届时不单纳贡,大容王动辄听奉,必须以辛丰马首是瞻。
栖真想起馒头屋那晚风宿恒提过,未来五十年大容无大忧患,可他凭什么保证自己不在后辛丰不动大容?现在听袁博点到为止,她却多少猜到。风宿恒为大容花了多少心思,光修一条永嘉,背后都是两国的博弈。
通道外响起呜呜风鸣,往石头细缝中钻,栖真抚摸坚固的青砖厚墙:“大容国库丰盈,能应付这些支出?”
走在身后的袁博和聂灵鸢苦笑。
风宿恒当初接手大容,要平国内民心,要抵外部弹压,银子又不是天上掉下,国库不可能说多就多,他投了多少私银进去,才在几年内让大容安定,形成和辛丰间微妙的若即若离。
最后一次上书凌潇帝,他更将手里打下的封地悉数上交,原一半税收归辛丰,一半归封王,现下尽归凌潇帝所有,才得皇帝开雀台,滴血一诺,保大容五十年不上税、不纳贡、不朝谏。
捡芝麻丢西瓜,这提议怎么看都是风宿恒吃亏。凌潇帝得了便宜,仍回信骂他鬼迷心窍。
此刻见栖真问,袁博三缄其口,简单道:“没大问题。”
在通道内走了两个时辰,按脚程算,应该过了百里死线往沙漠腹地去了。
栖真问:“你们怎么看‘独入大荒流’五个字?”
身后的袁博、聂灵鸢和颜心互望一眼,都不语。
这是他们一直回避和栖真探讨的问题。
入大荒流已经很危险,还“独入”?
谁独入?
伸手的颜心?
还是真正去慕仙台上求取答案的栖真?
无论谁,都是找死!
他们怎能让栖真找死?
栖真倏忽停步,指着墙上铁门:“能开吧?”
为了和外界留些逃生口,每隔几里,墙上都有一扇小铁门。
袁博问:“做什么?”
栖真伸手掂量门上大锁:“出去看看。”
聂灵鸢不赞成:“出去就是沙漠了。”
栖真:“就看看,我也没傻到一个人往沙漠里去。”
“可是……”
栖真回头看他们:“一路沙子都没沾,怎算入了大荒流?”
袁博还要再说,倒是颜心小声求:“照主母说的试一试吧,遇风沙立刻退回来不行吗?”
袁博生怕栖真提出更过分的要求,只好截了路过的送料队,举牌亮明身份,让人叫管事的来开门。
稍时门开,穿过里外两道门,终于踩上大荒流的沙地。
外面真是天高地广,黄沙无垠!
栖真眯了好久眼才适应外界光线,冬日里旷漠孤清寂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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