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嬷嬷在外接待琴音,道谢应酬,严嬷嬷不用人帮,自己一个人一双手,很快将青雀的四尺乌黑长发,挽成了清逸高举的飞仙髻。
“袁孺人前年十月入府,从进门到敕封孺人,本一直住在宋妃的偏殿里。后来宋妃去了,宁德殿封锁,连大姐儿都送去宫中,请贵妃娘娘抚养,袁孺人自然不能再住。”她手上不停,口中简洁又明晰地介绍着楚王府里的人,“殿下就让她搬去和李侧妃住了。”
“原来如此。”
对楚王府的妃妾,青雀其实有所了解。但她仍认真地、一字不错地听着严嬷嬷讲述,还细问:“可似乎,柳孺人是自己住的?倒是张孺人和薛、乔两位娘子一起住着。”
“是了。”严嬷嬷笑道,“柳孺人住瑶光堂,张孺人三位住在永春堂。”又说:“咱们王府虽大,等娘子住上几个月,各处走过,也就熟悉了。”
青雀点头。
回想着她离开康国公府时霍玥的故弄玄虚,她在心里笑了笑。
她记得,姜侧妃入府后,独得楚王宠爱,宋妃深为忌惮。她听从仇夫人的建议,不过数月,便从各处搜罗了十数位美人买来献与楚王,偏楚王一个不受。因姜侧妃是西凉民女,良家出身,宋妃无计可施,竟在京中礼聘了两个良家女子入府。楚王立刻给一人请封了孺人,便是袁孺人,另一人送了些妆奁,又放出去自嫁夫婿了。
袁氏虽封了孺人,也是有名无实,仍住在宋妃后院的偏室里。
霍玥那时还说,这定是楚王为气宋妃,故意请封又故意冷落。
可她临走前,霍玥却说,“袁孺人因是王妃选进来的,立刻就封了孺人”,无非是为了引出,“总该有人帮你才行”这话。
可惜,她已经不是那个霍玥说什么就听什么的忠仆了。
严嬷嬷递来两枚步摇,一枚是点翠金凤挂珠步摇,略小些,一枚是赤金镶珠鸾凤步摇,稍大些,请青雀自选。
青雀喜欢点翠步摇上用细珠点缀的风羽。
她点了这一支,看严嬷嬷轻扶她的发髻,将步摇稳稳簪在一侧,又在发髻两侧、正中,分别簪上新采来的重瓣山茶。
身为楚王乳母,严嬷嬷称楚王废妃是“宋妃”,而非“先王妃”,若让不知情的人听见,或许会以为是“宋侧妃”。
可见楚王厌恶宋妃至此,连一个虚假的正妻称呼,都不愿给她留下。
她又怎么可能去依靠康国公府。
李嬷嬷送走琴音,又迎来永春堂的凝香——张孺人的亲信侍女,同样带了礼物。
青雀还在想,张孺人这是开始释放善意,还是不过敷衍人情的时候,瑶光堂也来了人:柳孺人的陪嫁侍女檀云。
三份礼单摆在面前。李侧妃的是锦缎四匹、金饰两件;柳孺人的是细罗两匹;张孺人和薛娘子、乔娘子的,分别是锦缎两匹和宫绸一匹。
楚王府所有人里,唯有袁孺人,没有对青雀的到来表示欢迎。
“咱们院里的丫鬟,谁读书算术最好?”她笑问严嬷嬷,“嬷嬷替我选个人,叫她登记了,收起来吧。”
两位嬷嬷尽力待她,她也要回以信任,才能在这段关系里,尽量让双方都舒服。
“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喻之以义,诱之以利”,这些收服人的方法、对人的谋略,霍玥全在她身上用过,现在,她也要用在旁人身上。
其实,她内心深处,还是盼望着能活下去,在楚王手里活下去……长长久久的活下去。
所以,当芳蕊接过礼单,下去造册登记的时候,青雀也同时对李嬷嬷说:“一会先去拜望李侧妃吧。不知派谁过去先问候一声合适?”
须臾,碧蕊领命去了。
青雀很快用好早饭。
李嬷嬷点了碧蕊和雪信跟随出门,又问是否要传软轿。
青雀笑道:“我是想走一走,认认府里的路。嬷嬷们忙了这一上午,也可以歇歇了。”
李嬷嬷忙笑道:“不过走几步路、说几句话罢了,有什么累的?若换个日子,我就躲懒儿了,今日却是娘子头一回出门,我不跟着也不放心。娘子若都好了,咱们这就去吧?”
于是,来楚王府才不过一日,青雀就再次见到了院外的世界——虽然只是云起堂的院外。
青雀入府时,走的是楚王府的东门。从东门入内,是一条极宽的南北夹道,连通西门,恰好分隔了前殿与后宅。
夹道正中向北,便是后宅的中心,王妃的大殿,宁德殿。
云起堂在后宅东侧。
青雀走出院门,随李嬷嬷向西一望,便看见一面可称巍峨的高墙,墙内是碧瓦红檐的两重大殿,在毫无遮蔽的阳光下,显得有些寂寞。
那就是宋妃住过的地方。
李嬷嬷已经开始讲解:“宁德殿以东以西,从南到北,一列各有三所院落,共是六所,便是诸位妃妾的住处。娘子的云起堂正在东面第一所。东面第三所,就是永春堂了。”
青雀便知道,在楚王府的所有妃妾里,她与张孺人三人住得最近,只相隔一处院落。
“静雅堂是西面第二所,瑶光堂是西面第三所。”李嬷嬷笑道,“虽说从宁德殿后绕过去远些,可娘子既说想多认认路,咱们就从后面走吧。”
“可是——”
几句话的时间,青雀已将附近舆图大致在心里勾勒完毕,疑惑道:“嬷嬷,我毕竟是先去拜望李侧妃,如此过去,难免路过永春堂和瑶光堂,若遇见人,会不会……不大妥当?”
侧妃和孺人之间是有品级之别,却不算有上下属之分。或许这几人间,还有她不知道的龃龉。她先去见谁,后去见谁,自己行事还好,路上遇见旁人,说出来不免多了事端。
李嬷嬷左右看了看,请青雀向前了几步,用极其细微的声音说:“西面第一所,只怕更不方便过去。娘子今后,也尽量绕着走吧。”
青雀立刻明白了,只是还装着有些懵懂。
她怎么一时忘了!霍玥不是对宋檀说过一次,“那姜氏的住处就在西面第一所临风堂,王妃对母亲哭得委屈,说楚王一回府,直接就去临风堂,根本连宁德殿看都不看了。”
她不再有疑问。
于是,一行人从宁德殿后绕到了王府西侧。一路上,只看见些许侍女仆妇,没有遇到任何一位妃妾。
静雅堂到了。
院门敞开,几个侍女守着门,一个年龄稍大些,约有二十余岁。
听见脚步,她神情骄傲地看过去,却先看见了李嬷嬷——
李嬷嬷替新娘子收礼物应酬人也就罢了,怎么还亲自送人过来?!
她瞪着眼睛不解,视线一偏,正偏到新娘子身上——
“快去回侧妃,江娘子到了。”李嬷嬷快走几步上前,笑着提醒她。
“啊——是!”
琴音慌忙垂首一礼,又对江娘子一礼,先退后几步,而后转身,越走越快,一溜烟奔了进去。
在李嬷嬷回头看过来之前,青雀适时地露出了疑惑的神情。
“这是她看我竟来了,怔住了。”李嬷嬷笑着说。
——难道,江娘子真个不知她像谁?
“我就说太劳动嬷嬷了。”青雀不好意思地说,“连李侧妃的人都惊着了。”
——在自己猜出来前,她的确不知道她和姜侧妃生得相似啊。
就算是现在,这也只是她的猜测,并没有任何一个人对她亲口证实过。
似乎连霍玥、宋檀都不知此事。
所以,她也还是“不知道”为好。
李嬷嬷看不出什么,笑着谦辞几句,便请青雀入内。
静雅堂院如其名,恬谧雅致。繁茂的桃花于西侧盛放,在轻柔的风里洒落些许英华。游廊下对称是两个青瓷大缸,缸中游鱼摆尾,泼洒出水声粼粼。正堂东侧窗沿下,摆放着春兰、水仙、山茶等时令鲜花和一株矮松盆景,叶茂花盛,花盆颜色青、红、紫、白,错落有致。糊窗的纱是淡红的,正映着满院的春意。还有正堂门上垂下的青底牡丹纹样珠帘,镇住了这一院的富贵安然。
而屋中的人比这一院子的花都更娇艳,也更骄傲。
只是,她面上所剩不多的骄矜之态,在看清青雀的容貌时,也迅速地破碎、消失了。
“妾身江氏,见过侧妃。”青雀垂首,只当毫无所知一般见礼。
“江……”李侧妃短促地笑了两声,“江妹妹何必多礼,快起来,快坐!”
她终究没伸出手,只眼神示意左右去扶,又忙请李嬷嬷也坐。
青雀道谢,安稳地坐了,又为她今早收到的礼物再次道谢,便提起:“我初来,才听嬷嬷们说起,侧妃是与袁孺人同住,本应一同拜会,只怕不巧了?”
“是不巧得很!”
几句对答,李侧妃终于找回了应对之态,笑道:“你不知道,她病了呢,昨日起就说心口疼、头也疼,又不请太医,就躺下了,也不知到底病在哪儿。妹妹今日是无缘见了。”
边说,她耳边的红宝晃出娇俏的光晕。
“如今正当春日,是要小心着凉。”青雀感叹地回应,又只当没听出李侧妃的挑拨和不满。
李侧妃是真不喜欢袁孺人,还是在她面前装样?
这个问题,和李侧妃真正的为人,都并非她一时半会能弄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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