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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青州

《裁雾》小说免费阅读 lwxs6.cc

云伯奚半躺在假山下的榻上,穿着玉色绸衫,头上束着茶白发带,腿上盖着薄毯,咳嗽声压不住的反复。

和煦的日光下,曲水从移来的山石上流下,叮当作响。

他的面容像一幅水墨画卷,清新淡雅,眉目依旧倦怠,更甚从前。

“一路南下,本就颠簸,改道去望江县,又碰上那连绵的雨,折腾几番,病又重了些。”郎中搭完脉,将他的手拿薄毯盖住:“还说去青州,如今半路将歇,不知要养到何时。”

榻上的人闻言一笑:“走走停停,不都是这样么。”

郎中见他回话,又问道:“云大人,今夕是何夕呀?”

云伯奚思索片刻:“景明十九年夏,我要去接衍之。”

郎中摇摇头:“不对,这是景明三十六年,你已过而立,今年三十五岁。”

云伯奚垂下头,静静道:“是吗。”

他的脸上有些困惑,任凭清风拂过。曾经手握一国军政大权的权臣,在朝在官都游刃有余,如今拘谨着躺在榻上,略有些茫然,忽而又如同少年般偏头爽朗一笑:“休想哄我。”

他的眼睛似微波荡漾,在日光下泛起粼光。

君子端方。

他想起了李衍之。

他幼时多病,常常一个人在庭院里读书,除了授课的夫子,鲜有人踏足,父亲偶尔来,也只是询问课业,坐不到半晌便匆匆离去。云氏注重文脉传承,家中子弟无不勤勉,入朝为官者不在少数,其中不乏帝师、丞相。他自开蒙以来,识文断字、背书写文都是在严苛的教导下进行的,表现不好便要受罚。他经常看着墙边的柳树,想着要是能翻出去就好了。

有一年,他遇到了李衍之。他背着剑,从他家的墙上一跃而下,见他正在树下温书,便用剑柄戳他:“这是你家吗,我好像走错路了,你家大门在哪呢。”云伯奚一抬头,那个少年戴着面具,颇为好奇的拿起他抄写的文章:“你的字这么好看呢,不过一直在这抄书得有多无聊。”

云伯奚板着脸:“读圣人言,怎会无聊。”

李衍之嘁了声:“我刚才明明见你在发呆。”

云伯奚自觉理亏,又道:“你攀我家墙,又是何道理。”

“那我一会儿从你家墙又出去便是。”

李衍之胆子大,往旁边凳子上一坐,双腿就翘在他的书桌上,捏起糕点正准备吃,刚想揭下面具,一想又搁下了。

云伯奚觉得他跟自己一般大,又很少与其他同龄人玩耍,遇见李衍之也没有防备,少年心性心里倒是有些欣喜:“你刚才是怎么翻过来的。”

李衍之笑道:“你想试试?”

不等云伯奚回话,他便扛着对面的人,脚踩着那棵柳树跃了过去。

自此,李衍之有空便蹲在他家屋顶,两人也逐渐熟络。两人脾性相投,又是少年相识,每到夜里,若是李衍之有空,他便会趴在云伯奚的窗户外,问他要不要出去,带着他下河摸鱼,打马上街。云伯奚问过他是干什么的,他便递过自己的剑,云伯奚接过,瞧见了上头刻着的字。

“居闲。”云伯奚念出声音:“何为居闲?”

李衍之解释道:“我师父送我的,想来是看我闲不住,让我多呆着吧。”

云伯奚又问:“你还未告诉我,你是干什么的。”

李衍之靠在树上,无所事事的晃着腿:“我不知道,师父让我干什么我就干什么。”

“但我我肯定会和师父一样,行侠仗义。”

云伯奚站在树下,仰头看他:“当真?”他很少接触这样的人,不禁有些羡慕和钦佩,将居闲递给他:“你若是当真行侠仗义,可别丢下我。”

李衍之笑道:“你自然是要读书科考,来日当官的。等我什么时候路过,我便来看看你,你若遇到危险,我便来救你,谁让你是我第一个朋友呢。”

云伯奚也笑:“你也是我第一个朋友。”

李淮屏,字衍之。

*

望江县离青州足有一月路程,若是坐船,顺水而下则是半月多便能抵达。

季沉他们为了节约时间,沿着官道走了三日,在快接近昌平郡的地界上了码头,一路顺江水南下。

这是艘货船,吃水很深,往来都是上半身赤条条的汉子,头上绑着布条,黝黑的皮肤在日头下显得格外锃亮,在甲板上吵吵嚷嚷。

他们将南边的茶叶,瓷器拉到北方,又将北方的牛羊皮,铁器运往南边,其中获利不小。

季沉带着所有的积蓄,这是他这十几年攒的所有的钱,临走时,她去找七娘,可七娘不在家,她等了一个时辰,也没见七娘回来,听说是去邻县采购生丝去了,便托七娘的邻居捎了个口信,便匆匆同李淮屏南下,不知道七娘回来是否会生气。

季沉如是想。

船在水中有些颠簸,若不小心走路便会栽倒,季沉坐在船头吹风,任凭水珠吹在自己的脸上。

船上的人不乏存着怀心思的,往来路过都要打量打量那个一脸稚嫩的小姑娘。

有个络腮胡的大汉不知瞟了多少回,但每次都是硬生生忍了回去。因为那个看似人畜无害,甚至有些呆呆的小姑娘身后,跟着一个身如鬼魅的男子,带着面具冷鸷可怖,素白修长的手指划过腰间的长剑,隐隐透着杀气。这船上的人都是走南闯北,多多少少都有些见识,心里自知这人武功不低,不是好相与的,在他若有若无的扫视下,众人一直不敢再多看,心照不宣的默然不语,只跟船上其他人说话。

李淮屏靠在船桅下,长腿抵在船沿,和季沉的距离不远不近,刚好能看到她低着头仔细擦拭自己的剪刀和刻刀,全然注意不到身边多数投来的目光。

李淮屏知道,这里头有杀人越货之辈。

突然间,有人扯了扯他的衣角。

李淮屏低头,手心被塞了一个小瓷瓶。季沉戴着斗笠,耳边鬓发被江上的水气打湿,纤长浓密的睫毛扑扇扑扇,毫不避讳直直的看着他。

她将脸上的水气擦掉,垫脚趴在李淮屏的耳朵边道:“这里头有杀人犯。”

季沉的声音轻柔小心,呼出的热气喷在李淮屏的耳畔:“那个脸上有颗大黑痣,身穿短谒,腰上缠着麻绳的人,三年前在望江县地界上杀了行商,抢了一船财物最后不知所踪。当时望江县捞上来了被他们扔下河侥幸活着的两个船客,我是凭他们的描述裁画出来的通缉像,就是此人。”

李淮屏侧眸,刚好见那个人眼睛半眯着,满脸横肉,眉毛倒竖,不动声色的观察周围,正好和李淮屏四目相对。那人明显愣了一下,神情一僵,目光在莫名的压迫中收了回去,随即便换了位置。

季沉戳了戳他的腰:“你看他干什么,若这船人真同他是一伙的,你这么会惹怒他们的,前面渡口下船后,我们可以报官的。”

李淮屏被她推搡,陡然敛起气息,看向季沉:“无碍的。”

季沉皱眉:“这一船少说也有二十多人,不能打草惊蛇。那个小瓷瓶里是散机药,衙里专门用来对付那些重刑犯的,倒在棉布上,只用片刻就能放倒一个人。”

季沉低头,用手点了点他的腿,比划了两下找准了一处位置:“这个地方,衙里的仵作说,小刀进去半寸,血便止不住,算是一击毙命能够脱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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