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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7. 上辛日(二)

进了正厅,温良玉很是自觉地坐到最末位。

卫融落后几步,几乎是前后脚一块进了屋,脚虽在动,眼珠却径直往温良玉那处瞧。

叶宛妙坐于上首,自是将两人反应全都尽收眼底,可她像是浑不在意般,只冷淡地抿了口茶水,便转过了眸。

没一会,卫析与李氏一道来了。

两人相贴着走在一块,姿态亲昵,面上都扬着笑。那孟氏竟被孤零零地晾在身后,行只单影的,面色都不复往日娇艳,黯淡了许多。

卫析进内,朝卫融笑着颔首道:“三郎。”

卫融科举出身,念着圣贤书长大,心底实不能接受寡嫂另嫁小叔的怪事,面色兀地怪异了些,别扭道:“二哥……两位嫂嫂。”

卫析倒是坦然自若,应下了又道:“今日元宵佳节,京中处处都是百姓外出观灯,很是热闹,我便让人也去寻了些花灯,给府中女眷和孩子赏玩,三郎孩子心性,不妨晚膳后也去瞧瞧。”

卫融心中有事,忙不迭摆手拒道:“姑娘家喜欢的东西,我去作甚?”

卫析只笑了笑,没再多说什么,轻柔地拉着孟氏一块落座。

很快,卫侯和侯夫人来了,两人脸色都不大好看,像是刚争吵过,含着怒意坐下。

卫清音跟在他们身后,一看就知刚哭过,双眼红肿,脸颊上几串泪痕,神色间带着不甘和怨气,愤愤坐下。

卫融有些惊讶,悄声问她道:“这是怎么了?”

卫清音沉默,只抬手抹着眼泪,就连素来疼爱她的侯夫人脸色也有些难看,只淡淡瞥她一眼,沉声道:“用膳。”

桌上几人只得将话咽下。

卫侯瞧了温良玉一眼,忽地问道:“晌午太子特意派人来告诉我,说永嘉公主今晚约了你一道观灯。待会用完膳,你先行离席吧。”

温良玉惶恐应下:“多谢侯爷。”回完,便恭敬又小心地坐了回去,垂着长睫,怎么瞧怎么温顺。

卫侯看着她,又将目光移向卫清音,本就烦躁的心头更恼了些,生硬道:“你瞧瞧温娘子,名门之女,知书达礼,处事不惊,你再看看自己,这些年胡闹成了什么样子,可还有一点京中闺秀的模样!”

卫清音瞪大眼睛,不敢相信他会说这种话,眼泪在眼眶打着转,又簌簌重淌过干涸的泪痕,她尖声道:“那你认她做女儿算了!还要我作甚!”说完,不顾所有人,竟一股脑跑出去了。

“你——”卫侯气得双颊涨红,冷眸瞪向下人:“将人带回来!”

话音刚落,侯夫人脸色冷若寒霜,却道:“由她去见,派人远远跟着,我倒要看看她要去见谁!”

她说完,卫侯神色稍稍缓和,认同地点头,便朝着下人递了个眼色照此行事。

温良玉看着听着,实在讶异。

卫清音被娇养长大,事事顺心,哪怕闯出了什么错事也有侯夫人为其兜底,今日居然被当众训斥了,也不知是做了什么。

她心里念着京中灯会,心不在焉地用了会,垂首随意用了几口便坐不住了。

于是,抬首看向卫侯,怯声道:“侯爷,天色已晚,永嘉公主怕是要等急了……”

卫侯正心烦着,见状随意挥手道:“那你去先去吧。”

她微微躬身见礼,便小心地退下了。

桌旁卫析正与李氏私语,脸上满是旖旎情意,可余光却瞥向温良玉离开的方向,眼底慢慢涌出了浓浓兴味。

府内好些下人都被放了假,回廊四下无人,显得极为空旷,凄凄冷风吹过,便带动着檐角小灯乱晃。

其中烛火摇曳,将那道单薄身影拉得颇长。

温良玉步履匆匆,焦急又迫不及待地往前走。

忽地,耳后传来一道充满柔情的呼唤:“良玉。”

她的脚步顿时滞住,眉心拧成一团,实不愿扭头。

卫融三两步走到她近前,眼睛盯着那张朝思暮想的脸,“良玉,今日是元宵,记得你我第一回私下见面,便是在这元宵灯会上,我意外买走了你想要的灯笼。”

温良玉笑得僵硬又勉强,想了好久才忆起大概,那年她与永嘉逛灯会,半条街才选中一合心意的,不料卫融忽地横插进去,抢先付了银子要将那灯送给她。

后来她才知道这是皇后早早安排好的相见,因这她还被温父责罚了一顿。

她含糊道:“是吗?我有些记不清了。”

卫融见她这幅恍然不知的模样,眼底黯淡了些,可目光触到她那张熟悉似故人的脸,脸上又冒出了痴迷,道:“上回你说不愿日日面对妙娘,更忧心她会神伤,我想到办法了,能让你我长长久久地在一起。“

温良玉心中陡然生出一阵不好的预感,柔弱眸光下隐约露出了凌厉锋芒:“什么意思?你要做什么?”

卫融缓慢地从袖口掏出那块腰牌,上面赫然映着“卫”字,是卫侯的贴身腰牌。

此番佳节,城门早早紧闭,百姓皆不得出入。

唯有宫中旨意和征战御敌的卫侯腰牌得以作为凭证,以免碰见些突发情况,却将人拦死在了城中。

用这腰牌,可一夜畅通数城,从京城到扬州,或到关外,皆无人敢拦。

温良玉眼底露出恼意,袖口下的手一紧,按捺着想要凝出妖力,可此刻天上月未圆,她隐忍着又垂了下。

她神色冷凝,后退着想要远离。

卫融见她这幅神情,脸色有一瞬狰狞,可很快又恢复成了万千深情的模样,呢喃道:“你以前常说喜欢南方乡水,可我一直忙于公务,没机会与你一块去,如今终于得空了,往后余生都可尽心陪你,好不好?”

温良玉颤着声线,企图唤醒他一丝理智:“卫融,你冷静些,若被发现了,侯爷会将你打死的。”她一边说着,一边环顾四周,抓住空隙便要脱身逃跑。

卫融像是条阴毒的蛇,幽幽盯着她仓惶跑远,身形始终不动。

几瞬后,温良玉只觉脚下愈发虚浮,头晕目眩,眼皮沉得像是重石般抬不起来了。

她失了意识,彻底栽倒在地。

卫融缓步上前,到她身旁半蹲下身,伸手轻触她的脸庞。

他透过这张脸想着记忆中的人,唇角扬起了抹柔和笑意。

凄幽烛火映向那张温润儒雅的脸,却莫名有些瘆人和诡异,他痴痴道:“我筹谋了许久的事,终于成了。”

“良玉,你我一生一世都要在一起。”

***

漆黑夜幕,皎月银光,孔明灯由风牵引飘荡上云霄,十里长街,由摊贩杂耍为中心,各聚成几团,百姓熙熙攘攘,各自提着花灯笑闹着,汇成了地上星点。

这是人人团圆的好日子。

街头灯会处,少年手提精巧花灯,墨发高束,浓密长睫轻颤着,掩住了瞳孔深处似如铁钩般的魅意,眼尾轻轻挑起,时不时望向前方。

一身水绿衣裳衬得面色和润,身姿如竹,成了一株充满生机的郁郁嘉树。

永嘉刚从宫里匆匆赶来,身上亮色衣裙尚未换下,将眉眼添了姝色,她到裴持身旁道:“皇兄,今日你怎么没去宫宴,父皇脸色明显不大高兴呢。”

裴持淡淡道:“我去了,他也未尝高兴。”

永嘉听着,觉得不对可好像也没处反驳,只能将目光转向前方:“诶,良玉姐姐怎么还不来?算着时辰,该从卫府出来了啊。”

裴持眉尖轻皱:“恐怕被什么耽误了。”顿了顿,他又转眸道:“张瑞,派人去瞧瞧。”

默然守在暗处的张瑞立刻现身,躬身行礼应下后,几步便消失于人群中。

永嘉眼珠滴溜溜转了圈,脸上飘出狡黠和兴奋的亮光,故作镇定道:“皇兄,你先在这等会,我还有些事,待会便回来。”说着,便一溜烟跑没影了。

裴持瞥了她一眼,知晓她闲不住倒也没管,收回实现继续等着。

人人皆往城中走,唯有一辆马车径直往城外奔去。

温良玉被晃得头晕,双眸朦胧着睁开,却见四处是车厢,自己双手被紧紧反捆住,困在了这小小方寸之地。

马车颠簸,她透着飘摇的车帘向外瞧了一眼,却看到远处是连绵荒山,杂草丛生,处处透着凄冷死寂。

照着这情景,周围十里恐怕都没有人烟,是早已出了京城。

她挣扎了瞬,四肢发软根本没力气挣脱麻绳。

她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心神,将目光落到了架马的那道蓝衣上,声线低哑又娇弱地唤道:“卫融,我头好晕,卫融……”

马车哒哒的动静忽地停下,车帘被挑起,卫融探头进来,却见温良玉脸色惨白,因过于难受半躺在马车里,眼角淌下了点点清泪。

他心中一紧,连忙上前将她扶起来,哄道:“只是一点迷药,很快便没事了,你再忍忍。”

温良玉凄凄地哭起来,眼珠不停地滚落在地,她抬起泛红委屈的眼睛看他道:“你绑我作何?”

卫融拿帕子为她擦泪:“此去扬州,至多三天便能落地,到时你我改名换姓,远离京中是非,安生在那过我们自己的日子。”

温良玉哭得愈发狠了,上气不接下气道:“去扬州便去扬州嘛,你将我放开,好好说便是,为何要绑我?你看,麻绳都将我的手腕勒肿了。”

卫融一喜,却仍狐疑道:“你当真愿意?”

温良玉双颊染上绯红,带着姑娘家遇见心上人的羞怯低下脑袋,瓮声道:“我自然是愿意的,只是害怕被侯爷发现,将你我打死罢了。可如今都已经出了京城,海阔天空他想抓都没法子,我还有甚好说的?当然是想和融郎一日三餐,儿女绕膝。”

卫融听着这话,总算信了八分,见她困得难受,又娇娇柔柔的模样,的确没逃跑的可能,叹息着将她解了绳子:“你我心意相通,这天底下就没什么能拦得住我们的,但你放心,我不会让你过苦日子的,我早早筹足了银子,到了扬州便买上一方好宅,招养仆役,让你高高兴兴地过上自在日子,再不用受旁人的气。”

温良玉垂着长睫,活动着僵硬的手腕,然后抿出笑意,满脸期盼和憧憬地道:“融郎待我真好。说着,她张开双臂,双眸发亮,以一种绝对柔弱和顺从的姿态地看他。

卫融心中一动,含笑地俯身半拥住了她。

温良玉双手贴着他的脊背,她的笑慢慢收敛,抬起眼皮,仍像是一朵纯良无害的白花,栖身于荒野间,随处可见。

她抬手,顺过他的脊背道:“融郎,你知道这五年我怎么过的吗?”

卫融身子明显僵了些,他勉强笑道:“被神医所救,在荒山住着,你受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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