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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8. 君心缱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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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间,荷盈让银竹带了话给薛淮山,素玉一事他从中周旋了不少,又欠了他一份人情。

荷盈不会像银竹那样做糕点,库房里的珍奇异宝薛淮山也不会喜欢,当真要送些回礼实在是为难,最终荷盈也未能想出要送些什么。

当天夜里,荷盈去见了薛淮山,银竹备了一些宫里的茶点,夜里汴京总是热闹,两人相隔一丈远,这次银竹挡在了两人的中间。

汴京还是以前的汴京,就像薛淮山心里像的那样,汴京从未变过,不因任何人的离开而熄烛。

“薛衡岳,这几日多谢你了。”荷盈轻声说话,从素玉出事以来,她便跟着日夜难安,前几日土地仙扮作素玉的样子出了狱,现下也不知人在何处。

荷盈视线轻扫银竹,她将手中的食盒递给了薛淮山。

“这是公主的一点心意,这几日劳烦薛郎君了,若是日后薛郎君有事相求,公主定当竭力而为。”银竹认真说着,这些话都是荷盈在出宫前教她的。

不管薛淮山是否喜欢她,她都应当将这个距离拉得再远些。

荷盈敛眸盯着地上的两行影子,在扬州的时候,他们也曾一起逛过夜市,江南水乡像是一个温柔的女子,精致婉柔,白墙黑瓦,淳朴真挚。

不过那样的日子竟已然远去,已时隔一年了。

薛淮山接过食盒,他今日也为荷盈准备了糕点,竟这样巧。

“薛衡岳,你可知素玉去哪了,或者说裴青士在哪?”荷盈眸光中倒映着暖黄烛光。

前几日柴晋来见过他,裴序能去的地方不多,能见到柴晋在外,他能去的地方就只有紫竹林了。

“裴青士在城外有自己的竹苑,他应当在哪,裴青士是有分寸的人,素玉姑娘跟他在一处,淑庆公主放心罢。”薛淮山余光落在荷盈身上。

银竹走在两人中间极其不自在,仿佛总被人盯着,左右不自在。

荷盈带薛淮山上了元丰楼,上次本是说要请薛淮山吃山洞梅花包子,最终也没能吃上,这次待在元丰楼中,总不会再有差池了。

薛淮山带的小厮递了个食盒过来,他将手上那个和银竹给的换了一下,他备的是一些扬州美食,专程请了扬州的厨娘。

“淑庆公主家中有位厨娘从扬州来,便让她做了些扬州菜。”薛淮山眉眼弯弯,少年的眼眸中藏不住心事,每每望向荷盈时,总会有藏不住的星星。

荷盈不知所措地避开她的视线,银竹上前取出食盒里的菜肴,薛淮山从小厮手中拿过银竹给的食盒,他把里头的糕点摆了出来,拿出最后一碟的时候,银竹瞧着有什么东西掉了进去。

银竹没来得及细看,忙着布菜,元丰楼里的时令小菜也上了些,荷盈没吃些什么,薛淮山的带的扬州菜凉了。

薛淮山收好了银竹给的食盒,递还给了她,沿着御街薛淮山一路相送,银竹挡在他的身前,手里的食盒轻了不少。

临近宫门时,薛淮山停住了脚步,这一路上他想了千百遍这个问题,真要说出口时,却像是打了结,全然不像他平日里的朗然的模样。

“淑庆公主,你有心上人吗?”他停在原地,低着头不敢去看荷盈。

荷盈呼吸一窒,指尖蓦然陷进掌心,临近宫门处的灯火暗了不少,皎皎薄月倾照着两人,银竹清楚薛淮山话里的意思,可却不清楚荷盈的心思。

“薛衡岳,你呢,可有喜欢的女子,若是有我便请官家和姑姑做主,遂了薛衡岳的心愿,也当是还了你的人情。”荷盈并未回头,轻声说着。

只有轻细的声音才让人瞧不出话音里的颤抖。

薛淮山愣在原地,荷盈的话答了又仿佛没答,而是反问他是否有心悦的人,倘若他喜欢的是她呢。

薛淮山他他没将话挑明,半晌后他才抬眼看向荷盈方才所站的位置,饶是他心中已想了千百万遍该如何说出口。

在荷盈的反问中他仿佛感知到了她的抗拒回绝,即使酝酿了许久,可只要有一丝一毫的不对劲,他便什么也说不出口了。

他将所有的话都放在了食盒中,那时他在扬州时做的一个荷花香囊,比不上绣娘的精致,但也足以证明他的心意。

月色溶溶,宫道幽静。

银竹回忆着薛淮山的举动,从扬州到大相国寺,薛淮山都将目光倾注在了荷盈身上,就连这次素玉出事,他也忙得脚不沾地。

“公主,薛郎君似乎喜欢你。”银竹手里提着食盒,空落落的,“公主,您对薛郎君的印象如何?”

荷盈淡声说了句:“君心缱绻。”

君心缱绻,我心幽幽。

银竹道:“公主,您知道薛郎君喜欢你,那为何不同他说个明白?”

荷盈的婚事恐怕官家都做不了主,长公主将她带在身边这么多年,定然是会为荷盈谋一个好郎君。

银竹看得清薛淮山喜欢荷盈,却看不明白荷盈是如何想的。

荷盈道:“银竹这几日你也累了,今夜就早些回去歇息。”

银竹想了想,忽然发觉手里还提着食盒,等到要问荷盈该如何处置的时候,寝殿内的烛光已然熄灭。

这些日子为了素玉,荷盈好几夜未阖眼,宫里宫外来回跑,银竹低头看着手上的食盒,是宫里的纹样,没有和薛淮山的搞混。

食盒上雕刻的纹样精细,和外头的大不一样,值不了几个钱,不过好歹是宫里的东西。

银竹想将食盒放回了御厨房,但这会御厨房的人都散了门也落了锁,银竹只好将食盒放在外面。

子时一刻,汴京落起了大雨,雨如跳珠劈里啪啦的打在叶子上,劲风裹着暴雨席卷汴京,宫道上积了一地的水。

咔哒——

放在亭子里的食盒被风刮到在地,在雨里滚了好几圈才从里头掉出来一个粉青的香囊,针脚缭乱不堪,依稀辨得清楚是一朵开得正盛的荷花。

荷花在暴雨中,朦朦雨夜里承接着露水,汴京池中的所有荷花都开得正好,雨滴坠打莲叶荷花,粉嫩的花瓣又浮在水面。

待到天晴这接天莲叶的荷花便如新生,满池红绿生香。

汴京城外的竹林里,雨打竹叶啪啪作响,叶子上的水滴又往下落,滴滴答答地响。

烛影舞动,素玉守着裴序,柴晋不知何时走的,院中已经无人在了。

素玉每隔一刻钟便会探一次脉息,如此往复,一点点地渡仙力,若要全数渡给他,恐怕凡胎受体承受不住。

屋内很静,外面的雨淅淅沥沥,素玉给裴序拢了拢布衾,再三确认过裴序身上的精气都已归位,素玉才推开门。

刚推开木门时,斜风细雨铺面而来,雨下了一整宿,带着沁凉的寒意,素玉急忙关上门。

裴序的病不用煎药,唯一需要的就是时刻观察他体内的脉息是否平稳。

天刚蒙蒙亮,素玉站在窗边扶栏观雨,从前在月宫中她并不觉得冷,也从不觉有何事值得落泪,仿佛天地之间,唯一的要事只是修炼而已。

细密的雨珠轻柔地落在她脸上,扶着木栏的手上也挂了一层水雾,素玉清晰感知着周遭的一切。

土地仙先一步在紫竹林找到了素玉,虽说素玉最终没能会牢里,但也并未被困住,寻着气息就来到了紫竹林。

“素玉小仙,既担心他便去为他上几炷香祈福如何,大相国寺的香火可是很灵验的。”土地仙头顶一莲叶挡雨,笑眯眯地看着素玉。

素玉缓缓抬眸,缓了好半晌,说:“可我不认得路。”

“这又何难?”土地仙将玉飞天抛给素玉,“素玉小仙,是将自己当作了凡人久了,连仙诀都忘了?”

“我同你不一样,我借的你的仙力,而今又还了你,我和凡人也没什么区别。”素玉微拧着眉,“不过,土地仙是要带我去吗?”

土地仙瘪嘴说:“除了我,还有别的人吗?”

听他这般说,素玉撑着栏杆翻身跃了出来,土地仙拉着素玉手,嘴里念着咒,两人一晃眼便到了大相国寺的客堂。

土地仙说:“你点了三柱香供到大雄宝殿,怀着至诚之心定能让他快些好起来。我就在这儿等你,素玉小仙,快去吧。”

素玉微微颔首,淋着雨往大殿跑去,土地仙施了个避水咒,这才让素玉不至于一直被淋。

除了去大相国寺那日,素玉之后便一直守着裴序,柴晋则每日送来新鲜的饭食。

六月初十,裴序醒了。

裴序是寅时醒的,素玉正守在他床边,他平躺在床边微微侧头,凭着一点零星的烛光看素玉。

眼前人离他这样近,只要一伸手便可以触碰,但在此刻他却看不清素玉。

裴序回想着他和素玉有过交集的画面,好像也同现在一样,很近却又很远,而他对她的喜欢又是在何时种下的。

他分明不该喜欢素玉的。

风烛飘飘,残影摇曳,素玉支着下颚的手猝然一跌,猛然惊醒的第一瞬间,素玉匆匆看向了裴序。

素玉喉咙生涩,见他有了动作,关切问:“你醒了,感觉好点了吗?”裴序才刚醒,素玉还不晓得他身体究竟如何。

裴序轻声咳了咳,不动声色地收回视线。

“是不是渴了?”

话落,素玉起身去倒水,裴序目光紧跟着她,却又时刻提防着素玉回头看,他故作漫不经心地转头。

素玉捧着茶杯走近,裴序缓缓撑起身子,正要接过茶杯时,素玉却猛地收回了手,她回想起从前她送茶的时候裴序好像很是生气。

“裴青士,我去叫柴公子来。”素玉把茶放回桌上。

裴序怔在原处就这样看着素玉去找柴晋,他手上使不了力,全身的力气好像一滩水,散乱又虚浮。

这几日柴晋服侍着裴序,待他慢慢恢复,素玉见他体内飞萤的痕迹消除得差不多了,就叫柴晋去请了大夫来看。

大夫开的方子要吃三日,素玉也就等着三日后离开,柴晋出入紫竹林的日子变少了,有时到点了都还未来。

裴序病着的时间里也不忘看书,素玉看他认真,便一个人躲到一边煎药。

这药和她当初吃的一样苦。

素玉捏着鼻,小小的一个人蹲在屋后煎药,药味被风带进屋内,裴序在屋里呛了两口,他放下了书。

她把药煎糊了。

裴序眼眸低垂,唇边不自觉地轻笑,他走到窗前,原本是想静静地看素玉,但窗边的药味太重,加之被素玉煎糊了,裴序被这味道逼得出了屋。

“素玉,你把药煎糊了。”

“糊了?”

素玉眉心一蹙,回头看裴序就站在身后,“裴青士,你怎么出来了?”

裴序看向药罐子里的药渣,快要被素玉煎得焦枯,只能冒着一层薄薄的水泡。

素玉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瞧着里面还冒着水:“没糊。”

白烟飘了好一阵,素玉仰头看裴序,直到起了东风,焦味和药味都扑了过来,素玉被呛到闭眼才明白真的煎糊了。

素玉眼角被呛出了泪花,哑着声说:“裴青士,我不是故意的,柴公子不在,你的药不能停,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直到夜里裴序也没能喝上素玉熬的药,素玉懊悔地坐在石桌前,像个犯了错的孩子,等着被批评。

但裴序并未说些什么,收好了药罐扑灭了火。

午后裴序在书房忙了一阵,日暮时,见素玉一直坐在院中的石桌前,他放下了手中宣笔,换了一身云纹绿袍,用一根木簪挽发。

素玉听到脚步声转头看他手捧着一碟糖糕走来,他就这样最好,素玉盯得有些出神,等他走近了才恍然回神。

裴序将糕点放到桌上,但人却不坐下,反而是走到了另一边背对着素玉。

素玉不去想裴序为何要这样,她只觉这一切都合乎常理,裴序和她之间的距离本该如此。

竹林日落,落霞生辉,浮动的光影就像是乐曲,拨动着风声。

“素玉,你究竟是何人。”裴序背对着他,霞光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他的声音也如同这片竹林清幽安宁。

这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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