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邓去的丰乐楼,买了那里冬日绝味山煮羊,用小砂锅装着,又买了八糙鸭鹅,润兔,八珍羹,水晶肴肉,叫伙计装在食盒里。
恰好此日樊掌柜在店中,定睛一看此人不是东平府潘押司吗?听说他已和大尹陈文昭来到东京城,今日居然见到了。
那樊掌柜下楼与贵客招呼,又让店小二赠了两盘菜,拿酒楼里特制的保温大食盒,找了得用的伙计,一手拎着一个和潘邓一起走回家去。
今日明月外出办事,家里只范老在,老管事招呼着潘邓进门,让小厮紧忙把菜肴拿到厨下去,叫厨子把砂锅再热一遍,这边又将食盒餐盘归还。
潘邓自己去了徐师叔书房,徐观正起身往外走,见他来了引他去家中耳房,两人坐在火炕上用饭。
“今日怎买了这么多菜肴来?”
“我听老师说师叔近日繁忙,恐精神乏累,特买些小菜来孝敬师叔。”潘邓说着拿了温好的酒各倒了一杯。
徐观便也就和师侄碰碰杯。
潘邓又盛了酥烂的羊肉,递到徐师叔桌前,“他家山煮羊乃是一绝,细品有杏仁醇香,羊肉鲜香,泉水清香,是道佳肴。”
徐观接过羊肉,细细品尝,又尝了潘邓布的肴肉和润兔,顿觉师兄有这样一个小徒弟在左右,也是人间乐事。
他今日腹中并不饥饿,每样浅尝一点,喝了两杯酒,便看潘邓吃了稻饭三海碗。
饭饱之后,潘邓又喝了两杯酒溜溜缝,这才算是吃完,徐观说道:“我听闻山东喜食粟麦,你倒喜欢吃稻饭。”
潘邓说道:“我也爱吃炊饼,之前家里邻人武大,做得好炊饼。”他拿手比划一下,“这么大个的白炊饼,我能吃四个呢!”
徐观被逗笑了,知他是个正在长身体的半大少年,说道:“你晚上吃这么多,到夜里恐不克化,去外面走走吧。”
两人便披了大氅,手中拿着小暖炉,在园中信步。
潘邓把白天在宫中之事与师叔说了,徐观说到:“那便恭贺潘朝奉复起了。”
潘邓听“复起”二字,颇觉搞笑,笑着说道:“师叔莫揶揄我,此番做这朝奉官,奉上命宣扬道理,我还怕有违师叔教导,特地前来相告。”
徐观哂笑:“你也说是奉上命,我等食君禄,哪能事事顺从己心?”
潘邓便问:“我观圣上睿智明达,通晓大义,何以做出此事,举国兴教?”
又小声说:“官家喜祥瑞,认为这是上天吉兆,却又说自己前世是仙君,即为上天本身,这不互相矛盾了吗?”
徐观和他在园中漫步,想了想,说道:“这两者并不矛盾,其实相同。”又问了个不相干的问题:“你可知哲宗皇帝‘元符’年号的来由?”
潘邓摇摇头。
徐观便娓娓道来:“元符元年之时,哲宗皇帝得到一块古玉玺,上书‘受命于天,既寿永昌’被视为大吉之兆。当时官家还是端王殿下,代替哲宗皇帝举行祭祀,昭告上天;而后哲宗皇帝又在朝会之上宣此祥瑞;后又改元“元符”。”
“……朝中众臣纷纷闻弦知意,贺书‘三灵眷佑,诸福之应,缘类而来。明照下土,则神光烛天;润泽生民,则甘露如雨。’”
潘邓有些明白了,这就是一种政治表演,皇帝发现祥瑞,大臣们也要禀告皇上,上天对于皇帝非常认可。
或许这也是赵佶喜欢收集祥瑞的缘由,并不一定是迷信,而仅仅是一种让皇帝舒心的娱乐节目。
徐观又问他:“你第一次来到我宅中时,我讲的什么?”
潘邓说道:“汉武之时货殖大家桑弘羊。”
徐观点点头:“之后给你的书看了吗?”
潘邓支吾着说道:“……看了一点。”
徐观身为同门师叔,自然也有责任看护师侄念书,教育道:“虽庶务繁忙,也不要落下读书。”
潘邓听老师教育,只进耳朵一半;听师叔教育,却觉得面红耳热,竟也知道没文化害臊了,“听师叔教诲。”
徐观点点头:“回屋吧,今天接着讲。”
两人回屋脱了大氅,徐观拿了《通鉴》,“之前讲到桑弘羊政令,今日也从汉武开始。”
徐观从桑弘羊讲到司马迁,之后讲到晁错,董仲舒,开始讲到董仲舒的经济政策,然后才讲到,“汉武帝重视礼仪,把‘祭天’等同于‘王授命于天’,而董仲舒则加上镣铐,将星象变异,灾祸认定为‘上天责罚,天命将终’。”
这也是此后皇帝都对灾祸诚惶诚恐,而喜祥瑞的原因。
换句话说,并不是所有的皇帝,都对自己是“天授命”深信不疑,而且几乎所有的君王,都害怕别人来怀疑这件事。
“……而两汉之际,有谶言‘汉运将终,应更受命。’,皇室惶恐,汉哀帝便在改元之际‘再受命’,以应对谶言。”以改元代替改朝换代。
徐观说起本朝旧事:“大观三年,百官朝见,退朝之时,有孟学官突然献轴,言卦象赤白,有再受命之象。宜更年号、官名,不然有祸将至。”
潘邓瞪大眼睛,他怎么没听说过本朝还有这等狠人?直接说赵家有“再受命”之相,让人更年号消灾,这和反贼有什么区别?
徐观嘱咐到:“此事莫再言。”接着又说道:“当时皇帝大为不悦,将孟学官贬谪,然而大观四年,灾星出没,帝随即改元政和,后皇帝重病,又遇太后欲垂帘听政,蔡张党争,朝堂动荡,皇帝便听孟学官言一再更改官名,变动甚巨。”
潘邓更惊了,难道这是个能预测哈雷彗星的狠人?
很显然,遇见此谶,赵佶也怕了。
只是潘邓不明白:“官家有何可怕?”
他的继位也是正统,难道是自己心虚于这些年做的坏事了?
徐观沉默良久,说道:“宋初民间即有谶言:‘太祖之后,将再有天下’。”
潘邓恍然大悟,赵佶不是太祖一脉,甚至他祖父英宗皇帝,也在仁宗皇帝之时作为仁宗养子不受重视,至死仁宗也没有承认英宗皇帝的太子地位,且当时仁宗据说还有遗腹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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