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安伯夫人在家中设宴,广发请帖,邀请各府女眷前往,谢家亦在邀请之内。
是日,下人们套好马车,在门口等候主人出发。
赴宴用的新衣昨日便送了过来,在椿儿的帮助下,云芜穿戴一新,面上也用细腻脂粉妆点,小丫鬟绕着她转,把她夸了又夸。
只不过,主仆二人说话的时候都极力压低了声音,唯恐惊扰了屋中的另一个人。
借着铜镜的映照,云芜目光小心地观察了片刻,见人从始至终都躺在软榻上一动不动,看不出心情如何。临出门前,她轻声对谢翊道:“夫君,我出门了。”
谢翊没理,兀自拿着书读。
云芜满心愁绪,也不敢再触他霉头,见时候不早,怕大嫂二嫂等的着急,连忙提起衣裙出门去。
她来的不算晚,但到的时候,两位妯娌已经坐在马车上等候,看她上来时一张美人面愁云笼罩,二少奶奶陈秋棠一时没忍住,噗嗤一声笑出来:“三郎还生你的气呢?”
云芜眼尾耷拉,闻言抬起头,沉默地看了她一眼。
孟青桐也想笑,但她极力忍住了,拿胳膊肘捣了捣陈秋棠:“阿芜正发愁着呢,你别拿此事打趣她。”
“好了好了,我不说了。”陈秋棠正襟危坐,当真闭上了嘴巴。
三位主人到齐,车夫一扬马鞭,车轮便骨碌碌转动起来,朝着承安伯府的方向驶去。
但还没驶出这条街,陈秋棠不知想到什么,背过了脸去,肩膀一耸一耸,显然是在憋笑。
云芜有些郁闷,“二嫂想笑便笑,不用顾忌我的。”
陈秋棠哈哈大笑:“你别误会,我可不是在笑你,我是在笑三郎。看不出他那么大个人,原来竟是那么小心眼!”
一下子,孟青桐也没忍住,弯起了嘴角。
近日国公府里有何大事?自然是刚新婚的谢三郎君与三少奶奶闹别扭了!
究其原因,却不是什么惊天动地的理由,而是一个小小的糖罐儿。孟青桐也没想到,云芜从她这儿讨要了几颗糖,原是为了哄谢翊吃药。
可府中的人都知道,三郎君虽是病弱之身,却是最心高气傲,有时连积威甚重的国公爷都拿他没办法。没看他想不喝药就不喝药,连满府上下都拿他没辙吗?偏偏云芜掏出一个糖罐子,把他当个六岁稚儿哄,简直是捅了马蜂窝!
这一发起火来,一连数日,三房的院子上方都被阴云笼罩,云芜每日战战兢兢,离他远远的,恨不得贴着墙缝走,最好变得像一粒尘埃那样不起眼。她连药也不敢煮了,但过去数日,也没见谢翊有消气的迹象。
她以前还想谢翊脾气不好,嘴巴刻薄,如今才知道,他真正生气起来才可怕。
只不过,受苦受灾的只有云芜,这番景象落在其他人的眼中,便只有好笑了。
“都说我脾气大,我瞧三郎的脾气也不见得比我小,不过是几块糖,他不乐意吃,不吃就好了,至于气那么久吗?”陈秋棠往云芜身边坐了坐,要好地挽起她的胳膊,与她推心置腹:“你一片心意,他不受用,那是他的问题。阿芜,你要硬气起来,男人不听话,打两下就好了!”
孟青桐眉眼弯弯:“三郎落水以来,整日死气沉沉,自阿芜来了以后,他比先前精神多了,他若肯生气,这也是好事。”
陈秋棠诧异:“这也叫好事?”
怎么不算呢?
人有七情六欲,若是对什么都提不起兴致,那不就是看破红尘要出家了吗?有了生气,人便活了。
“不过,秋棠有一句话说的在理。”孟青桐看向云芜:“你的性子太软,这样会吃亏的。”
云芜低头绞着衣角,心里说:这也不能怪她。
谢翊凤眸一瞪,她便觉得心慌气短,若是他再冷下脸,就算不说话,云芜便什么胆子都没了,只有躲远的份。莫说是她,这段时日,整个院子里的下人大气也不敢出,连蚂蚁都要躲着走。
也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总觉得她夫君生起气来,好像比国公爷还可怕。
说话间,马车已到了承安伯府。
承安伯府朱门大开,门口停满了各府的马车,宾客如云,皆是京城之中有头有脸的官家夫人小姐。
云芜鲜少赴宴,云夫人出门作客的时候从来都不带她,遇到这样的大场面,才撩起车帘往外看了一眼,她就在露了怯。
看出她的不适应,孟青桐拉住她的手:“莫慌,你就跟在我身边,我带你认认人。”
说着,三人递上帖子,往府中走。她示意云芜看向不远处正在说话的几人,低声介绍:“那位紫衣的是薛尚书大儿子的夫人,旁边那位着黄衫的是她的表妹,对面这个是……”
云芜努力记着人,一路往里走,七七八八认了个全。
京中多权贵,各府之间攀亲带故,有些人夫家的名头不起眼,母族却是名门望族,各府之间又各有恩怨,往来走动之间还要多注意分寸,免得犯了人家的忌讳。
这些事情,云芜从前是听不到的,云家门庭低微,没有资格与名门望族来往,可入了国公府,日后便免不得会与在场之中谁人有深交,云芜只能努力记住。
好在,她在这场宴席之中也毫不起眼,若有人主动来打招呼的,也是向孟青桐问候,无人注意到她,让她很是松了口气。
孟青桐向她介绍的时候,陈秋棠时不时插话:“我和她吵过架……我与她的姐姐不对付……她人品不好,不要和她往来……”
等三人落座,云芜把二少奶奶的仇人也认了大半。
不过,她也在宴席之中看到了自己的熟人。她的继妹云蕙。
今日承安伯府设宴,云蕙也来了,她是跟着叶夫人来的,被带着认了不少人。她也看到了云芜,姐妹二人隔着远远的对上了视线,而后各自移开了。
孟青桐注意到,认出云蕙,低声问道:“你可要去与你妹妹打声招呼?”
两人的位置隔得远,若是要打招呼,便要特地走过去。云蕙身边还坐着叶夫人,云芜已经很久没见过她,此时乍见,心里也颇有几分复杂。
她摇了摇头:“不用了。”
她们的关系还没好到这种地步。
见状,孟青桐也不勉强,倒是陈秋棠去寻了自己娘家的姐妹,等宴席开场后才姗姗回来。
人到齐后,宴席便开场了。
承安伯夫人办的是花宴,宴会场地被各色花卉装饰,春夏交接之时,群芳争艳,满室花香。连宴席上的点心酒水也用了巧思,以花入食,各色点心做的又美味又漂亮,云芜爱不释手,瞧着精美的模样,一时舍不得将它们吃了。
索性她不起眼,嫁的夫君更不起眼,没人会主动来找她,乐得躲在一旁吃喝,还有空出神想着家里的夫君。
她想了好多天也还没想明白,为何谢翊要生那么大的气。
世人惧喝苦药,是因为味道不好,谁会讨厌喝糖水呢?良药苦口利于病,她在家中已有了丰富的哄老夫人喝药的经验,用甜味压一压,苦味就不那么明显了。
可谢翊却气的打翻了糖罐儿,至今没给她好脸色,连日常膳食都吃的比往常更少。
云芜将一朵蜜渍的花放入口中,花本无味,只有淡香,由蜜糖腌制后,舌尖萦绕着的甜味里还有淡淡花香余味。
既不吃药,也不吃饭。云芜实在是束手无策了。
“阿芜。”孟青桐低声道:“我去找承安伯夫人说话。”
云芜乖巧地坐好:“我知道了,大嫂,你去吧。”
孟青桐笑道:“宴会本就是交友玩乐,你也不必拘谨,去找朋友玩吧。”
云芜笑了笑,没说什么,目送她离开。
她不好意思说,自己没几个朋友。
仅有的那几个,一个在几年前随父外调而离开了京城,一个在去年出嫁,也远嫁去了外地,只有书信往来。她不擅交际,满座女眷无人对她感兴趣,倒不如独自躲闲有兴致。
比如这个做成花朵形象的糕点,就格外有意思……
“大姐姐,你怎么一个人坐在这儿?”
旁边忽然传来一道耳熟的声音。
云芜抬起头,就见云蕙不知何时来到了自己身边,此刻笑意盈盈地看着自己,叶夫人站在一旁,冲她淡淡地点了点头。云芜愣了一下,忙站起身来,朝二人问好。
“二妹妹……叶夫人。”
云蕙亲昵地过来挽她的手,对上她的笑脸,云芜顿感不自在,想抽出自己的手,却被她抓得紧紧的。大庭广众之下不好失仪,她只好忍住了。
“大姐姐,我方才就看到你了,想着来和你打一声招呼。”云蕙看了一眼叶夫人,又对云芜道:“我便不用替你介绍了,你认得的。”
云芜当然认得。
叶夫人神色淡淡,面上不显亲近。当然,在场三位与换亲有关的当事人都知道没有亲近的必要。
叶夫人道:“蕙儿,你们姐妹二人说说话,我去旁边赏花。”
云蕙应道:“好的,母亲,我与大姐姐说完话就去找您。”
叶夫人便留下云蕙,朝着花园的方向走了。
云芜纳闷不已,她与云蕙可没什么话想说,她们二人已经只剩下表面的和气,没有什么往来的必要了。云蕙为何要特地过来找自己说话?
就听云蕙关切地说:“大姐姐,你今日怎么来这里了?”
云芜顿了顿。
她抽出手臂,这回倒是抽出来了,于是也不动声色地退后一步,拉开与云蕙的距离,反问道:“我不能来这里吗?”
“当然能来了,大姐姐误会,我不是那个意思。”云蕙贴心地说:“我只是关心大姐姐,平日里大姐姐日日在家面对谢三公子,若是出来散散心也是挺好的。”
云芜眉头微蹙起:“他……”
云蕙又问:“谢三公子身体如何了?”
云芜:“他挺好的。”
云蕙只当她是安慰的话,不由得重重叹了一口气:“谢三公子年纪轻轻,也不知道这身体何时才能好起来,对了,我听说有个大夫医术高超,大姐姐可要请去给三公子看看?”
云芜冷淡地拒绝:“不必了。”
再说了。她心里想:再高超的医术,面对一个不遵医嘱的病人,神医来了也没办法。
云蕙殷切地道:“大姐姐,便是为了你的日后做打算,也不要就此灰心,若有什么好机会,也得试试看呀!”
云芜:“……”
她看着云蕙,感觉就像见鬼了似的。
别说她与二妹妹关系已经不如从前,便是从前,云蕙也从来不是那么一个贴心细致的人,便是自己生了病站在她面前,她也不会想起给自己请大夫。怎么偏偏这么关心她夫君的身体?
心下正纳闷,四面八方的闲言碎语飘然入她耳朵。
方才云蕙说话的时候没顾及旁人,是以周遭的人都听见了她们说话。
被她一字一句提醒,便是从前没注意云芜的人,这会儿也注意到了她的存在。
“这便是那个个嫁给谢家三郎冲喜的人?”
“哪个谢家三郎?”
“京城里还有哪个谢家,自然是镇国公府那个谢家了!不久之前还找了人冲喜呢!”
听到八卦的人与旁边友人议论纷纷。
“我也听说过,他们三公子自小就体弱多病,是京城里出了名的病秧子。”
“以谢家权势,想必早就给儿子吃过好药看过好大夫,这么多年也没起色,想来是……”
“都到冲喜这地步,恐怕是时日无多了……”
“那她……岂不是很快成寡妇了?”
“唉,那也实
【当前章节不完整……】
【阅读完整章节请前往……】
【lwxs6.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