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膳后,云芜又煎了一回药。
华大夫说要一日三回,她便老老实实按照医嘱,一天给谢翊煎三回药。
当然,前两次谢翊放着没喝,第三次,他仍是道:“不喝。”
云芜低低地应了一声,没再劝他,去洗澡间沐浴过后,将湿漉漉的乌黑长发擦干,早早躺下歇息。
她明日要回门,自然得养精蓄锐,至少得睡一个饱觉,免得精神萎靡,叫人看了以为她在国公府过的不好。
云家自然是没人担心她在国公府过的如何,她一个人回门,注定要被笑话,起码也不能被笑的太难看。
谢翊纳闷地看了她好几眼。
他仍坐在窗边,捧着白日没读完的那本书看。书已经看过好几遍,倒背如流,只是他已经知晓自己新婚的妻子有点固执,一定会追在后头喊他吃药,看书的时候,想了好几遍该如何拒绝。
谁知她不催了。
比他还早早躺下,只留了个背影对他。
又想起晚膳前她抿着唇角,攥着衣角,闷头离开的背影,谢翊纳罕:她在生气?
气性那么大?
目光落在新的汤药上,谢翊摇头:不可能。
虽然接触只有一日,但他看出来了。
这个冲喜进来的妻子实则是个软包子,虽然是有一点韧劲,但还是软绵绵,说话也不敢大声,多说几句就要低头,与他对视都不敢,即便是被凶了,也只是在绵软的包子表皮戳了一下,过一会儿便会回弹回来,不留痕迹。
她这样的性子,得罪不了谁,谢家也没人会主动找她麻烦。二嫂性子冲,说话可能会有点直,但也不至于叫人伤心成这样。
谢翊放下书,盯着她的背影看了许久。
他抬起手又放下,复又握成拳置于唇边:“……咳。”
“……”
“咳咳,咳咳咳。”
躺在床上准备入睡的云芜被突如其来的咳嗽声惊醒,累积起来睡意也跟着消散。
屋里除了她之外就只有谢翊,不用想也知道,这咳嗽声一定是她的病弱夫君发出来的,她连忙睁开眼睛起身,关心地凑到他身边:“夫君,你没事吧?”
“无碍。”谢翊掩着唇,脸色苍白地说:“只是夜里风有点大。”
“风?”
云芜看向窗外,月色静谧,树影轻轻摇动,夜里确实起了风。
她走到窗边,将窗户关上,回头见谢翊仍捧着书在看,不由得说:“时候不早了,你明日再看吧。”
谢翊睨她一眼。
云芜试探地去接他的书,一边说:“你身体不好,要多休息,夜里读书还伤眼睛,方才还被风吹了,小心感染风寒……”
“可以了。”谢翊无语地把书放到她手里,轻轻地敲了一下她的掌心:“叫你说的,我都没几日好活了。”
云芜抱着书心想:难道不是嘛?
本来就时日无多,还不老实吃药,说不定命更短呢。
但她明智的没有说出来,见谢翊老实躺下,这才吹了灯,重新躺在了他的身边。
只是被这一打岔,她好不容易酝酿起来的睡意也跟着消失的一干二净。云芜盯着漆黑的床幔看了好久,神智清明,毫无一丝睡意。
想到明日回门可能要见到叶淮清,她便心生逃避,好像只要她不睡着,时间就会停滞在夜里,日子就不会到明天,就不会见到自己不想见到的人了。
自从婚约换人以后,云芜再也没见过叶淮清一面。
她被云夫人关在屋子里,哪里也去不了,也不知道叶淮清有没有来找过她。即便是来找过,有继母和继妹拦着,她也是见不到的。
最开始,云芜也很想当面问一问他,为何会答应婚约换人的事情。
她本以为,自己与叶淮清是情投意合,要不然,也不会互相交换定情信物,是不是?若是心里毫无情意,何至于用信物交换,可若是有情意,他又为何答应的果断。
从记事起,她就知道自己与叶淮清有婚约在身,年幼时懵懵懂懂,后来知道世故了,便就认定了叶淮清是未来相伴一生的人。他那人也一向出众,不但外表俊朗,还有真才实学,文采斐然,那样才貌双全之人,最是得年轻姑娘的喜欢。
所以云芜会因与他有婚约而暗喜,听别人夸赞他时而与有荣焉,会去打听与他有关的一切,去买录入了他文字的书册,有时与他一同出门,回来后能高兴许多日,听到别人的羡慕,更觉自己占有了无上的珍宝。她那么喜欢他,以为他也是一样的。
直到婚约换了人。
她将婚约看作自己能离开泥沼的机会,盼望着叶淮清就是那个向她伸出手的救赎,她将叶淮清看的那么重,实际上,她在叶淮清心里却不值一提。
任何人都可能替换掉她,可能是云蕙,也可能别的人。
她自以为的两情相悦,也许只是对方的礼貌客气,她的一厢情愿罢了。
过去了那么久,他们二人已经各自成婚,那些没问出口的质问,也没有了再问的必要。
只是云芜唯独不想在他面前过的难堪,偏偏她嫁入国公府冲喜,明日还要独自回门,就算再怎么装作若无其事,落到外人眼中,终归是狼狈的。一想到明日见到叶淮清,他的眼中可能会对她有怜悯或同情,云芜就觉得有点难过。
谢翊:“……”
谢翊在黑暗中睁开了眼睛。
黑暗令他的感知变得敏锐,更何况是枕侧之人,连翻身的动静都像隆隆擂鼓。
他偏过头,不敢置信地看着身旁人微微颤抖的肩颈。
怎么又哭上了?
好半天,他才问:“二嫂对你说什么了?”
他冷不丁开口,如同平地一声惊雷,把云芜吓了一大跳,连呼吸都停住了。
“夫君?”云芜眨了眨湿润的眼睛,借着窗外投进来的朦胧月色,看清了他明亮如星的双眸。“你没睡?”
谢翊臭着脸说:“你动静那么大,我怎么睡得着。”
云芜脸颊臊红:“对不起……我不是故意打扰你休息的,我不会再出声了。”
谢翊不置可否地哼了一声。
云芜抓着被角抹了抹眼睛,老老实实地躺着,怕自己的动静再吵到他,连动手指之前,都先谨慎地绷紧了,怕发出一点动静。
她全副身心都在身旁人身上,反而将刚才难过的事情忘了个干净。
但保持一个姿势久了难免不舒服,她僵硬地躺了好久,听着旁边呼吸平缓,似乎是已经睡着了,才慢吞吞地动了一下僵直的双腿……
“又怎么了?”谢翊问。
云芜:“……”
云芜把脸缩进被子里:“没有。”
谢翊不听她的,翻过身来,侧撑起脑袋,看她眼睛紧紧闭着,纤长的眼睫微微颤抖,眉头都蹙了起来,一副可怜巴巴的模样。他没好气地道:“不是二嫂,谢家还有谁对你不敬?”
云芜迷茫地睁开眼:“二少奶奶怎么了?”
谢翊:“……”
谢翊耐心捋:“她今日对你说什么了?”
云芜回想了一下,如实道来:“二少奶奶问我会不会推牌九,说我若是在家无事,可以去找她玩。我说我不会,她说改日教我。只是我怕输银子,不敢应她的话。”
谢翊无语:“尽管输去,能有几个钱。”
云芜乖乖应了一声,心里不敢苛同。
虽然她看过小院的账本,知道自己夫君还挺有钱的,可她习惯了精打细算的日子,若是将银钱白白浪费在那些事情上,难免觉得心痛。再说,她笨嘴拙舌,也怕应付二少奶奶那样的爽快人,更宁愿躲在院子一个人清静。
谢翊等了又等,没等到她下半句:“还有呢?”
云芜不解:“还有什么?”
谢翊皱起眉,有点后悔自己为何偷懒没去晚膳。“晚膳时还说了什么?”
“还说了明日回门的事。”不等他回答,云芜连忙解释:“明日我一个人回去就可以了。”
谢翊的眉头皱的更深了:“你一个人回去?那我呢?”
“你?”云芜眨了眨眼:“你身体不好,在家里休息就好了。父亲母亲都知道你的情况,大家会体谅的。”
她说的既体贴又理所当然,正如在晚膳时回复国公府众人的那样,从一开始就没将谢翊算进明日回门的人数里。哪想到话才刚说出口,就被人掐住了脸。
云芜不敢反抗,任由他的手指先捏住自己的嘴巴,疑惑地唔唔了几声,脸颊上的软肉又被捏来揉去,像揉面团似的,触碰到的地方都变得滚烫,有些发疼,她的眼睛也变得湿漉漉。
谢翊的手也很烫,眼睛里更是冒了火,“谁给你出的主意?”
云芜怯怯地看着他,虽然疼,也不敢挣扎:“我……我自己想的。”
谢翊又在她的脸上重重掐了一把,咬牙切齿地说:“我是病了,不是死了。你怎么不干脆叫京城的人都来参加我的葬礼?”
“……”
云芜眨眨眼睛。
谢翊感觉到掌心之下她的嘴唇动了动,似乎小声说了一句什么,但他没听清。只是看这小娘子一脸无辜又可怜、还眼泪汪汪的模样,也不太想听。
料想也是一些气人的话。
还不如闭上嘴,起码看着赏心悦目。
但云芜没闭嘴,大着胆子继续说:“明日也不是什么重要的日子,若是让你的身体变得更差就不好了,反正我自己回去也没什么要紧的……唔。”
她的嘴巴又被捏住了。
谢翊已是一句话也不想听。
他虽对慧真大师的姻缘卦嗤之以鼻,也对这个冲喜进来的妻子毫无兴趣,但并不是真正冷血无情之人。既然眼前人已经是他的夫人,不管关起门来是如何相处,至少,他表面会给人该有的体面。
叫新婚妻子一个人回门?她也真想得出来!
只怕过了明日,她就会成为全京城的笑柄。
难道他的为人有那么不堪?
“我会陪你一起回去。”谢翊松开手,冷冷地做好决定。
云芜急忙说:“可你的身体……”
谢翊眯起眼睛:“我的身体如何?”
云芜的声音低了下去:“你都不吃药……”
“……”
“华大夫说,你昨日大婚还累到了。”
“那又如何?”
云芜欲言又止地看着他。
可是,昨日人都是横着进来的。
谢翊的出场实在是太惊人,让云芜怎么也忘不掉,早就知道他有病弱之名,自己还是冲喜嫁进来,再有昨夜加深印象,甚至还不好好喝药,在她心里,谢翊的体弱已经根深蒂固,仿佛下一秒就要断气。
她虽然没有说出口,但谢翊却从她的脸上读出了她的未尽之言。
他又忍不住掐了一下她的脸颊:“在你眼里,我就真的那么废物?”
……嗯?
云芜疑惑地眨了眨眼睛。
此时此刻,两个人同躺在一张床上,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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