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发青年挥了挥手,来人退下。
银发青年转过轮椅,叮嘱柳鸷:“你只要记住,若是遇上拥有流金血的生灵,最好的方式是囚养它,吞噬它,在流金血觉醒前,摧毁它。万不可让它黑化,否则人类的命数将尽——”
木轱辘转动,咚咚的离开了藏书楼。
柳鸷以为这人可能是个资深的守藏人,没想到竟然是庭长,难怪声音听着和传音号里温厚的声音很相似。
柳鸷在脑海里将这些天的所有事情串成线,不得不怀疑柏封棠也看过那一本禁书,所以假借契约之名留住她,目的是为了摧毁她?
如果是摧毁,柏封棠为何迟迟不动手,他到底有什么目的?
还有庭长提到的黑化。
柳鸷自认为并非纯良之辈,但绝对是遵纪守法的良民,黑化对她而言就是个笑话。
柳鸷在藏书楼翻阅了许多书籍,原来控制、集中自己的意念,才能将金子的法力价值发挥到最大化。
直到临近傍晚,柳鸷才原路返回外舍乙等寝室。
柳鸷还未到寝室门口就瞧见门前围着一群人,嘀嘀咕咕的。
“我觉她肯定在里面。”
“那你去敲门问问她到底怎么搞定柏神的。”
......
柳鸷踱步走近,在人群后咳了两声,众人扭过头,见了柳鸷“啊!”的尖声,乌泱泱的、如飞鸟走兽般,一哄而散。
只剩下一个灵巧的小姑娘。
她捧着托盘上的一件衣裳,笑吟吟的看着柳鸷:“柳姑娘,我是长宁布庄的东柠。这是按照柏神提供的尺寸制作的襦裙服。今夜八角楼设有洗尘宴,你是否要试试?”
柳鸷垂眸瞧瞧自个儿这身荼白长袍,遁地浑水,进过染缸杀过异种,破破烂烂的,确实该换了。
“你可以试试,若不合身,我再给你改改。”
“多谢。”柳鸷接过衣裳,心想,这阙庭竟然还有私人高级定制服务。
片刻后,柳鸷一袭朱色的丝绸百水长裙,裙面绣有玄金色的棣棠花,鹅黄色的敞口纱衣堪堪罩着玉白的薄肩,显得清雅、灵动又不失娇美之态。
东柠的眼睛亮了亮,“柳姑娘,真是倾国倾城。”
寝室里没有镜子,柳鸷看不到,只能回,“是东柠姑娘的手艺好。”
“那柳姑娘是否再来一套?”
“这一套多少金子?”
东柠竖起一根指头,“金豆。”
柳鸷:“......这么贵?”要知道选手在秀场拼死拼活还不一定能拿得到一粒金豆。
等等,柳鸷惊觉自己掉入了一个陷阱里。
柳鸷连忙边解衣裳,边说:“这衣裳我不要了。我一个外舍乙等,总共就几片金箔,付不起。”
东柠按住柳鸷的手,紧紧的凝视着她,半晌,才说:“不用你付,柏神已经付过了。”
柳鸷借故脱离东柠,佯装花痴的打量着自己,“这么好!那麻烦你再做一套白色的长袍吧,方便秀场穿,也找他付钱。”
等东柠离开,柳鸷的兴致就落了下来,她坐在床沿上想,柏封棠是知道她的情况,所以东柠不是他派来试探她的。
柳鸷不知道哪人是谁,但阙庭已经有人在怀疑她了,之后得更加小心才行。
洗尘宴是阙庭的惯例,所有存活的选手都会参加,但宴会等级分明。
上舍的选手在莲心殿里赐宴,内舍的选手在八角楼外,有单独的小桌小凳,而外舍的选手最多,只能在寝室门前的空地上,铺个大蒲团,席地而坐,仰天敬地。
柳鸷也不介意,就当作户外露营了。她盘坐在大蒲团边缘,不理睬周遭的人言啧啧,当这些不相干的人都是NPC。
稳稳的心态,大大方方的吃席。
殊不知莲心殿内,上舍的选手也在八卦柏封棠。
“听说柏神今天和一位外舍的女选手一起回来的。”
“听说傍晚他还给人家送了衣裳。”
庭长坐于高堂主位,颇为讶异,“哦,真有此事?”
柏封棠稳坐在右侧方,抿着杯壁,呷了一口酒,沉默以表。
“是什么样的女子能够俘获我们冰山的心?”
陈离翡在秦为墨旁边吃着菜,突然跳起来说:“哦,我知道!我知道!就是柳鸷嘛,长得可漂亮了。”
连陈离翡这种怕女人的男人都夸耀的女子,不由让选手想入非非了,暧昧道:“柏神,你莫不是在秀场弄坏了人家衣裳,才送得?”
柏封棠敛眉,放下羽觞杯,“莫要胡说。新搭档,她出脑子,我出法力而已。”
美貌与智慧并存的女子不多见,选手们更好奇了,起哄想要唤人进来,一睹真容。
柏封棠眸光疏离的睥睨过众人,倨傲道:“她又不是猴子,凭什么要供你们观赏?你们是有多大的脸?”
众人讪讪,不敢再作妖,未曾注意到陈离翡已偷偷从侧殿,溜了出去。
陈离翡跑到外舍排区,昏暗的烛火下,人头攒攒,根本看不清哪个是柳鸷。于是,他河东狮吼,咆哮一声,“柳鸷!柏封棠请你到莲心殿里来。”
柳鸷被这一吼,快到嘴里的烤肉从筷子上掉了下来。
旁人齐刷刷的望向柳鸷,柳鸷在旁人又羡、又妒的目光中吃完这口肉,才不紧不慢的站起来,随陈离翡前往莲心殿。
陈离翡对着柳鸷挤眉弄眼的,柳鸷搞不懂这家伙在兴奋个什么鬼。
柳鸷一路从破败的外舍,穿过花团锦簇内舍,直到长街的尽头——八角楼内的莲心殿。
一入殿,柳鸷的眼睛闪了闪,穹顶上百盏琉璃灯照得整个大殿金碧辉煌,朱红色的梁柱雕龙画凤,极为精湛。
华丽又精致的帷幔垂落在明堂两侧,恰好能看见主位上立着一面考究的金漆屏风,以小金石镶嵌,绘着山水图,真的是雅致又奢华的漂亮。
各个选手独桌上摆满玉觞千盅,珍馐美味,看着就像一件件艺术品,真是堪比宫廷盛筵。
柳鸷本来觉得户外露营挺好,但现在忽然不香了。
柏封棠抬眸间,瞥见了陈离翡身后的柳鸷,睑颊极微的颤了下,蹙眉、冷着脸站了起来。众人循着他的目光望去,隐隐猜到了,但没出声。
气氛一下子僵了下来。
毫无察觉的陈离翡还在小声给柳鸷介绍,“主位的是阙庭的庭长,下面是三个舍的舍长,以及三十七位上舍选手。”
他转而笑嘻嘻的说:“来来来!大家心心念念的柳鸷来啦!”
柳鸷已经怀疑,并非柏封棠让她来的。但事已至此,她只能不着声色的扫过全场,朝各位点了点头,“各位前辈好,我是柳鸷。”
有个粗犷的男人看向柳鸷,和旁人调侃着:“看她长得清纯的,没想到能勾搭上柏神,不知道是上头的嘴功夫了得,还是下头的——”
柳鸷皱眉,还未出口反击。
一个羽觞杯腾空、疾速越过中堂径直摔在男人的脸上,割出一记血痕。柏封棠带着压迫式的低吼道:“再多说一句,割的就是你的舌头。”
男人气得猛蹿起来!
剑拔弩张间,庭长抬手,安抚男人:“娄飞,你再努力努力,争取以后能成为封棠的对手。现在,把刀放下。”
男人面对柏封棠压倒性的武力值,敢怒而不敢言,只能擦了血作罢。
庭长说:“好了,都坐吧。萧杨,把这次的秀场情况公布下。”
柏封棠望向门口,低沉道:“过来。到我这里来坐。”
柳鸷乖乖走到柏封棠身边坐下,有侍者添了一副碗筷,但柳鸷没动,反而暗暗扯住柏封棠的衣袂。
柏封棠垂下眼帘,眼波斜斜的盯着柳鸷玉白的手,紧紧捏着他的玄色丝缎。
他薄唇微抿,眼神沉了又沉。
柳鸷带着委屈的语调,小声嗫嚅:“陈离翡说你叫我来,但我觉得你好像并不想我来。”
“并非你想到那样......”柏封棠本想说些什么,最后只是轻叹一口气。原是蹙着的眉眼,轻弯了起来。
柏封棠抬手拿起新的筷子,给柳鸷布菜,衣袂任由柳鸷攥着。他的手动一下,柳鸷就跟一下,最后,碗里不多不少都是柳鸷喜欢的肉。
“你在秀场没吃好一顿,本想让你好好吃饭的。”柏封棠尾调一隐,将筷子递给柳鸷。
“多谢。”柳鸷表面上乖巧的接过筷子,心里却想,既然不是柏封棠喊她来,那是谁?
柳鸷原本怀疑,叫她来的人和让东柠试探她的是同一个人。但柳鸷悄声问了隔壁的陈离翡,才知道是陈离翡自己觉得好玩,自作主张搞得鬼。
柳鸷气得不行,一拳暴揍在他腹部!
陈离翡捂着腹部,委屈的和秦为墨抱怨:“我就是觉得莲心殿菜好吃,特意叫她进来,她还打我!没良心的!”
秦为墨徒然一笑,只得好声安抚。
大殿中央,萧杨放出一个金色的巨大榜单,上面密密麻麻、写了几千个人的名字。在榜首上舍甲等位置的显眼包必然是柏封棠。
上舍乙等是花茶儿、韩烊、秦为墨等九个名字。
上舍丙等是有二十七个名字。
之后是内舍、外舍......
“这个花茶儿和韩烊,竟然比秦为墨还厉害。”柳鸷喃喃道。
陈离翡哼哼,但还是不计前嫌,指着斜对面第一桌,黑面罩住半个眼睛、正在饮酒的独眼姑娘。“喏,就是那个,人称花罗刹!”
花茶儿一袭黛袍、乌丝利落的半绾、冷艳又飒爽得像一位行走江湖的侠女。
“韩烊就是她旁边的那个。”一身米金衫罩着雄壮的骨骼,将古铜色的肌肤衬的亮眼。一双狐狸眼狭长,双鬓却若刀裁般冷峻。
韩烊修长的手指间像变戏法般,盘玩着一串纯净又深邃饱满的蓝绿松石。
当他发现柳鸷和陈离翡的打量他时,冷冷瞟了一眼,气势很是强盛。
反而是坐在韩烊身后的姑娘,面容秀美,杏眼娇憨又明媚,扎着两束麻花辫,侧身歪头,非常热情的朝柳鸷摆了摆手。
“那是谁?”
陈离翡说:“哦,韩烊的妹妹,白从欢。刚刚升到上舍丙等,人称阙庭‘超级开心果’。”
“一个随父姓,一个随母姓吗?”
“答对了!一半。他们是重组家庭,没有血缘关系。”
柳鸷点了点头,“那庭长和舍长不参秀吗?”
“对啊,这四个老不死的贼老头。”
“老头?”看着都是青年模样。
“嗯哼。你别瞧他们人模狗样的,其实已经百来岁了,只是法力高维持容貌而已。欸,人老了就一个比一个爱偷懒。特别是庭长,他坐那个轮椅,就是懒得走路而已。”
柳鸷:“......”你就鬼扯吧!
前方,萧杨已经对着金榜分析完秀场难度,以及选手的伤亡情况。
他最后补了一句,“这次花茶儿带领的队伍,破秀花的时间最长,但选手存活率最高。可柏神带领的队伍,破秀时间虽然最短,但存活率额......是最低的。”
庭长挥了挥手,萧杨收榜退下。庭长看向柏封棠,“六十多个选手入场,最后只剩下七个回来。封棠,你有没有什么想说的?”
柳鸷数了一下,柏、秦、陈、曲、谷、加一个她,万宝子未登记在册,不算。
那还有一个是谁?
“没有。”柏封棠斟酒独饮,不咸不淡的。
旁人交头接耳:“他估计又见死不救了。”
“光一个人牛□□有什么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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