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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001

谢怀晕得迷迷糊糊时,只觉全身燥热难耐,好似有人将他从陡峭冷风肆虐的山巅上,扔到了沸腾的热锅中,一股热过一股的燥浪将他逼醒。

入眼头顶红瓦上生着晶莹剔透、根根分明的蜘蛛网,左侧热意伴着水汽席卷而来。

沸水滚烫烧热声占据耳朵,伴着炉子中的柴烧得劈啪作响。

谢怀一个挺身掀开被褥,里衣洁白干净,他下意识摸了摸干涸的嘴角,嗅不到想象中的铁锈味。

可观看一遭四周,屋子里简单摆放着家具、床榻,几张矮凳和一处煮茶水的炉子,这样简陋的房屋分明不是他的闲王府。

思忖起晕倒前的那封信,谢怀只觉一口气卡在了嗓子眼里上不来。枉他是大夏新君亲封王爷,竟被一介臣子蒙骗数十年,才得知自己的救命恩人早已奔赴黄泉。

而自己却和杀害恩人的仇敌同朝为官、言笑晏晏。

他闭了闭眼,将涌上的情绪压下,想来那魏楚之惯会伪装,如若不是他游历时再临扶摇镇,怎知道这位魏大人的夫人早就换了人。

谢怀初以为是扶摇镇附近的马匪灭了闫家,他在镇上问起才知晓,那年闫府起火时只有魏楚之逃了出来,后又娶亲当朝太傅之女,从此平步青云。

他心觉古怪,才去盘查当年火灾一事,好在找到当年一位闫府下人,才知当年闫家正筹备举家迁往京城,当时魏楚之已高中进士,不知为何在这样的情况下,何故烧了一把大火将闫家灭门。

看完那封信的谢怀忍不住发出讥笑,黑眸沉沉,人心有时比恶鬼更可怕。

那闫家本是富贵之家,奈何招了个黑心的赘婿,想来是商贾之身的赘婿身份,挡了魏楚之在朝堂上的脚步,这才在投奔太傅后,演了一出火烧闫府的毒计。

少女面泛粉润的嗔怪娇俏样子,好似犹在眼前,一双秋水剪影似的眸子隔着黄泉与他遥遥相望。

谢怀当即心中气血上涌,一口鲜血喷散在纸张上,疑似失去了所有力气和手段。

只叹息要是当年再勇敢些,不去管她是不是已定婚约,他都不用在独身十余载后,听闻她早就身死的消息时,悲切到吐血晕倒。

他心悲如枯涸沙漠,呆愣愣地无意识握着拳头,全然没注意到早年受尽创伤的身体,如今轻快似飞燕,呼吸都顺畅许多。

正恍然之际,一道刺目亮光从撩起的门帘处照耀进来,长久不见阳光的谢怀抬手去挡,剑眉锁薄怒升,“哪儿的奴才,这般没规矩。”

出口的青涩嗓音带着许久未张口的沙哑,听起来又粗又可笑,像只河边捉不鱼急地嘎嘎叫的鸭子。

谢怀怔愣地放下挡光的胳膊,这才第一次意识到有些地方好似不太对劲。

手端托盘的侍女与他四目相对,他方才的话犹在耳边,随即响起毫不吝啬地笑声,虽然侍女在极力克制,但从她下压唇角溢出来的笑容,看起来是那么刺眼嚣张。

谢怀心口一堵,闭上眼不愿去面对,脸上渐渐升起一片红晕,怒意更甚。

府中的管事真是越发不上心了,怎如此不知礼数的奴才都敢往他身边送,看来是每月府中俸禄太多,还需削减一二长长记性。

正想着要如何惩治王府下人不尽职时,他手边递来一杯茶水,“小郎君昏迷多日刚醒,想必是喉咙干渴难受,实属正常。”

他下意识接过杯子,将其中茶水一饮而尽。稳下心绪后才注意到诸多疑惑之处。

方才这侍女叫自己小郎君?

这种称呼他得有近十几年不曾再听见过,现京城中谁人见了他不得恭恭敬敬称一声王爷千岁。

“你真不知我是谁?”谢怀握着瓷杯的手逐渐收紧,缓缓意识到这里处处透着的违和感,是从哪里来的。

侍女狐疑地盯了他几息,反问道:“我怎知你是谁,你前几天刚被小姐从山庙上救下来,一连几日未醒,莫不是睡傻了,还当自己是个金元宝,谁人都认识你。”

她收走谢怀手里的杯子,照例将房中打扫一遍,一边盘算着要去告知小姐这人醒来的消息,一边询问道:“郎君可是知道自己家住何处,回头让人送你回去。”

“不知。”

“那你叫什么,总该是忘不了吧?”侍女只当他年纪小,出门意外遇险不记事儿也正常。

“不知。”

“你的姓氏总要记得吧?”侍女还没见过这样的人,以为他在戏耍自己,多嘴又问一句。

“不知。”

侍女手中扫灰的鸡毛掸子倏然掉在地上,因为问完这些问题后,她就见床榻上的小郎君通红了一双眼,似是被她问到了伤心处。

谢怀抽动着鼻子,摇晃着脑袋道:“我真的不记得了。”知道也要说不记得,他收回刚捏了一把大腿的手,慌乱如麻的思绪被疼痛刺激,刹那间变得条理清晰。

“好了、好了,郎君莫要伤怀,不记得便罢了,你先歇息。”侍女见他悲痛万分的神色,不好意思地上前为他盖上被子,转身便慌里慌张去寻能做主的人来。

十根完整无缺的手指展示在眼前,如此直观明了。谢怀反复查看,遥想之前他为新皇,亦是他二皇兄办事时,曾被削掉的半根右手小指。

他又仔仔细细端详半响,这双手修长白净,别说断缺的半根手指,他十个指尖白嫩到不见一点茧子。

谢怀不相信自己真回到十多年前,又在房中找来一面铜镜。

镜中人长相俊雅中带着青涩,面若中秋月色如春晓花,鬓若刀裁眉如墨画,比他见惯了的那张脸稚气些许,不过倒真是继承了皇室素有美貌,也比以后要俊美亮眼许多。

积石如玉列松如翠,郎艳独绝,世无其二,怎一个鲜嫩了得。

这张脸,任何人见了都是该喜欢的吧?

他素手附上铜镜,失神地描绘着其中轮廓。突然,院内传来一阵嘈杂,话语声由远及近:“娘子,人就在屋内,我出门时特意给门上了锁,他跑不了的。”

娘子?这若是闫家,那来人莫不是闫凝?

他的眼睛骤然明亮,唇角翘起。思忖到此处,谢怀望着镜中样貌,停顿片刻,飞快地取下束发带,任由一头泼墨黑发飘洒而下。

至此,他再度观察一二,依旧觉得不够,又朝着自己双颊拍打。

与此同时不忘耳听八方,趁着人进门来前一刻,动作快而急切地把铜镜塞入枕头下。

门帘被人从外撩起,一簇光照耀而来,他顺势望去,眸光触及到那人面容,紧张到呼吸停滞,眼眶兀自红了一圈。

是她。

——

晨起时分,翠绿春色绽在柳枝头,高高墙垣上还有未干的水迹,昨夜春雨如疾,细润无声。日头升,绿柳艳阳,万条千丝青芽探出头,园中四下环顾,一派生机盎然。

早春的卯时,正带着凛冬余尽的寒意,闫凝抻了抻圆领绿地织金花锻袄衫的袖口,将将把一节雪白皓腕拢进袖,她低头整理,凤眼微敛,生得明眸善睐,面若芙蓉。

闫凝步伐轻快,穿出回廊,向外走去。她身后跟着的侍女手捧一木质檀香匣子,上面扣着精致锁环,那里面都是她今日要去店铺盘点的账目。

扶摇镇子上的人家谁人不知首富闫氏家财万贯,日进斗金。可要论如何盘活偌大的产业营生,其中心酸不足以为外人道也。

至少闫凝从上月着手料理铺子后,每日便是定时点卯,不敢有半分松懈。

出了长廊,路过正门对着的庭院时,从西侧拱月门处跑来一位焦急如焚的头梳双丫髻的侍女,她几步并一步匆匆赶来,看到未出门的小姐大喜过望,亮着眼睛道:“小姐,大事不妙,那居住在西厢房的小郎君醒了。”

侍女来时急切,刚在闫凝面前定住步,便大口呼着雾朦白气,喘息未定。

闫凝闻言,神色冷然,不以为意地蹙起眉,思绪被拉回两天前礼佛日,她下山时捡到位小公子,“醒了不是好事,你就去回他,闫家可供养他到伤好时,届时便请自行离去。”

扶摇镇最近的寺庙在城外青山上,近些时日天刚开春,山冷庙高,马车不易爬山路,她和母亲步行上下山。

回时路上,二人在雪迹未消的杂草窝里看见个浑身染血昏迷不醒的人。她母亲卫氏心善,瞧这人样貌才十五六岁的样子,身上着装锦衣华锻,合该是谁家出游的小公子,当下便想将人救走。

闫凝当时就劝慰,城外有马匪祸患四起,扶摇镇本就不堪其扰,而今救下这人事小,然不知其身份,他孤零零一人躺在雪地里,万一是马匪放出来的诱饵,她们带的仆人虽多,也不可与杀人如麻的土匪对抗。

她母亲卫氏一意孤行,生怕那人在雪窝里冻死,双眸满是怜惜,手亦是下意识扶在小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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