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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第 6 章

《爱的凌迟(悬疑推理)》小说免费阅读 lwxs6.cc

黑色桑塔纳停在‘晓梦娱乐会所’的地面停车场。相对于喜好夜生活的红男绿女来说,晚上七点为时尚早,是以偌大的一片空地,只有疏疏落落的两三部车。

拉出一大片黑的幕布,只为将这幢宫殿似的建筑衬得愈加富丽堂皇。白日路过此地,它定无这般的金碧玮丽、勾魂摄魄。只有夜的大幕遮天蔽日,它才会显出最魅惑的模样,如妖精的盘丝洞,招徕每一位心旌动摇的凡客。

彩光煜煜的招牌底下,站着四名西装革履的安保人员,他们身量挺拔,眼神锐利,像古代的兵士般把守着这座销金窟的出入口。

“请出示身份证。”语气不能算恭敬,但也称不上严厉,张弛有度,服务行业大抵如此。

张克辉和李佳一前一后地掏出证件。

问题卡在李佳这儿,那安保人员盯着她的齐刘海、大眼睛以及最让人生疑的朵朵梨涡,在身份证和真人之间来回扫视。

“喂,人头担保,这可不是假证!”李佳气呼呼地。

“请自觉遵守!”他指指被挡在身后的‘温馨提醒’的横条:未成年人不得进入。

张克辉“嗤”了一声:“警官证。”他提醒李佳。

哭笑不得地掏出警官证,那安保人员只翻开瞥了一眼,便说:“正规娱乐场所,严禁造假。”

李佳气得跳脚,张克辉把那警官证重新怼他面前:“这么大个防伪底纹,你看不见?”

安保走向大门,对光仔细看了看,然后回到两人面前。

“两位!欢迎光临!”他欠身示意,将证件交还。

李佳放回包里,嘴里咕哝着说:“就一夜总会,搞得跟安检似的···”

自然不会有门神接她的话。

走进宽敞而明亮的大厅,一顶顶璀璨的华灯发出耀眼夺目的光芒,墙壁上的爱神丘比特浮雕鲜明而繁复,使整个空间充满了奢华的氛围。

“您好,请问有预定吗?”一名身穿燕尾服的男侍者迎上前。

“警察办案。”张克辉丢下这句话,径自走到前台。

“警察,汪总在吗?”

迎宾小姐脸上绽放出一个得体的微笑:“是张警官吗?···您好!汪总下午就过来了,一直在等您···小刘!”她叫住刚刚的那名男侍者,“带两位警官到三楼办公室!”

走到扶梯口,张克辉朝里望了一眼:底楼是健身区和spa中心。

蟠龙绕柱般的木梯上铺着大红的毡毯,登上二楼的最后一级台阶,便如同进入了另一个天地:没有光吗?有的,那光是沉沉的,幽幽的;照在人面上,一闪而过,男人的眼或女人的唇仅做那惊鸿一瞥。视觉得不到满足,付诸听觉,续之于耳的是悠扬烂漫的钢琴声。舞池里见不到影,人身陷在卡座的沙发里,或是谈天,或是啜饮,时候尚早,迷幻的派对仍在绸缪之中。

三楼是环形布局的包厢,凭依在连廊的栏杆边,二楼的舞池尽收眼底,专供那些想饱眼福而不想加入的社恐人士。

男侍者敲开走廊尽处的厚重包厢门,另一名和他样貌打扮都差不多的男侍,将两人请进房中。

“张警官,您好,您好!”形容魁梧、头型板寸的男子站了起来。

他的年纪大概三十来岁,套一件薄的t恤,肌肉浑实紧绷,左臂上缠着一条蜿蜒的蛇,十足的道上人物。

张克辉伸手与他虚握了一下:“你好,汪总。”

李佳也朝他点头:“你好,汪总,我姓李。”

汪强将两人往沙发让座。

“汪总,你这儿的监控有点少啊。”

一路走来,张克辉只发现了四个探头:门口一个,楼梯间一个,舞池大厅一个,三楼走廊一个。

汪强笑了一下:“关键位置都装了的,再说那玩意儿的数量也没有硬性规定啊。”

张克辉颔首道:“是没有硬性规定,就是不知道这些关键位置的监控能否起到关键效用。”

汪强眼中闪过一抹意味不明的情绪:“张警官认为‘晓梦’的监控形同虚设?我可以调出实时画面给您看看。”

说着,他走到办公桌旁,在电脑上操作了一会儿。

李佳看见他平整的眉头渐渐挖出沟壑。

“不是,”汪强一边狂点鼠标,一边自言自语道:“怎么有仨黑屏了?”

张克辉和李佳走过去:调出的实时画面共有五个小框:楼梯和走廊的两个显示正常,其余的三个黑成一片,上写着“无网络视频”。

汪强骂了句脏话,重新将网线水晶头拔插了一遍,鼠标滴滴答答地快要冒烟了,依旧没能解决任何问题。

张克辉平静地说:“汪总要记得按时检修,监控失效的话,就起不了关键作用了。”

汪强把鼠标往桌面上猛地一掼:“谢谢张警官提醒,我明儿就叫人来全部换掉!”

“汪总,能去沈百川的房间聊聊吗?”张克辉语气自然。

汪强和他四目相对:“当然,两位这边请。”

男侍者拉开门,几人鱼贯而出。

汪强吩咐男侍者:“去吧台那儿把沈总房间的钥匙拿来。”说着,他又转过头来:“两位喝点什么?”

张克辉拒绝:“我们一整天喝了不少。”

汪强含笑道:“张警官一定没尝过我们这里的特色鸡尾酒,等谈完了事,我叫人送两杯马天尼上来。”

另一条走廊的尽头便是沈百川的包厢,与其他不同,门上悬挂着“禁止入内”的木牌。

三人在门口站了片刻,那侍者一路小跑着拿来钥匙。

锁孔转动,吱呀声混入靡靡琴音,再然后,灯亮了,鼻中嗅到一股淡雅的芬香。

沙发、床、电竞椅、游戏本,一览无遗,比汪强的办公室丰富得多。

“浴室在那边。”汪强指着墙壁上的一道门,怪异地笑了笑:“沈总斥巨资打造的‘家’。”

“诶···哪儿去了!”李佳突然自言自语。

张克辉和汪强都转过头看着她。

李佳不好意思地挠挠头:“张哥···我把录音笔掉车上了···”

张克辉从裤兜里拿出车钥匙,丢给她。

“稍等,我去去就回!”一溜烟跑了。

“汪总,我可以···”

“请便,请便,随意参观!”汪强一屁股坐进沙发。

张克辉打开游戏本,很好,无需输入密码。他到处点击着各种文件夹,把网页的历史记录也浏览了一遍。

没什么重要信息,就连令人惊喜的q q自动登入,跳出来的一大堆聊天框也不过是些借贷广告和黄网链接。

看来沈百川的兴趣只有游戏。

张克辉离开电竞椅,伸手扭开浴室的门把手。

“汪总,服务员多久打扫一次这个房间?”张克辉问。

汪强翘着二郎腿:“嗯···一星期一次吧,应该是周五下午?具体不知道,反正沈总过来前,是一定会把这里弄干净的。”

“弄干净?”张克辉笑了一下,“只住周末两天,有什么好弄干净的?”

“沈总偶尔会把女人带上来过夜嘛!”

“什么样的女人?”

“看沈总心情咯!”他指指楼下,意思是沈百川勾搭的都是来夜场寻欢作乐的女人。

“诶···你们怎么聊上了···”李佳气喘吁吁地跨进门,脸上是愤恨的神情。“汪总,你这儿出去容易进来难,楼下的门神又查了我一遍!”

汪强笑嘻嘻地说:“实在抱歉,李警官,没有针对您的意思,红头文件,我们这些做小买卖的能不遵守?”

张克辉淡淡地说:“汪总开地下赌庄的时候,怎么没把法律法规放在心上?”

汪强脸色变了变,还是笑:“张警官说笑了,赌场早就关门了,我手里现在只有‘晓梦’,您随时可以突击检查!”

张克辉坐了下来,慢悠悠地说:“突击检查不是我的工作,也轮不到我管,我这次来的理由只和沈百川有关。”

汪强干笑了两声:“是,是,我知道,张警官只处理刑事案件,我一定配合到底,有问必答。”

“那么,上周四早上七点,汪总在哪儿?”

“回家的路上,我这行是夜猫子工作,一般要到早上六点多,送走最后一批客人,我才会离开。”

“行车记录仪能否让我们拷贝一份?”

汪强毫不犹豫地点头。

“谢谢配合。”

“应该的···”汪强舔了一下嘴唇,“兄弟出事,我这个当哥哥的也没什么能替他做的。”

张克辉点点头:“你们关系很好?结拜过?”

汪强含笑道:“结拜倒不至于,我一直把百川当弟弟看待。”

“照理说你们年龄相差挺多的,所以到底是怎样认识的?”

汪强摸了摸眉毛:“嗯···该怎么说呢,他大学的时候吧,有一次,在朋友的生日会上碰着了,也算是一见如故吧,聊得挺投机,后来也就常常约着一起出去玩···哦,对了,游戏,我都忘了这茬,当时我们还玩同一款游戏,那就更有话题聊了,不过现在我对那玩意倒没什么兴趣,毕竟我也不年轻了。”

“哪个朋友的生日会?”张克辉追问。

“害,这哪儿记得啊,天南海北的,到处是朋友,有些不合脾性的,认识个把月也就散了。”

“你对沈百川的家庭情况了解多少?有没有去过他家?”

汪强摇摇头:“他家没去过,不过他的家庭情况我还是有所耳闻的,a市最大的酒企不就是他家的嘛。”

“你之前说你一直把他当弟弟看待。”张克辉活动了一下手指关节,“他心里又是怎么想的,你知道吗?”

汪强“嗤”地一声笑了出来:“这谁知道?我又不是他肚里的蛔虫。反正我拿他当兄弟,至于他是不是拿我当兄弟,就不是我能决定的了。”

张克辉叹了口气,从兜里掏出手机,翻出一份q q文件,是刘明今早传过来的,他把手机摆在汪强面前。

“看来汪总真心错付了,沈百川没拿你当兄弟,甚至也没拿你当朋友。”

汪强低头看了一眼,登时脸色大变,不过他毕竟是道上混的,风风雨雨见得多了,只需眨眨眼,不合时宜的情绪便能自动回收。

“一封使用代理ip发送的匿名举报信,想查出它的原始信息源,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汪强架起的二郎腿已经放了下来,整个人散发出一种冰冷的气息,脸上却还带着从容的笑意:“张警官好心好意把这种东西拿给我这个被举报人过目,我怎能不承您的情呢?只是...您就不怕担责嘛?”

张克辉面带微笑:“自然是要担责的,举报人的合法权益受法律保护,我们本应对这封举报信严格保密。可是现在的情况却大有不同:发送这封电子邮件的举报人已遭杀害,而凶手却依旧下落无踪。”

汪强抱臂胸前,背靠沙发:“所以张警官怀疑到我头上来了?”

张克辉:“与其说怀疑,不如说是好奇,作为好兄弟的沈百川,却用对面桌子上的那台电脑把汪总地下赌场的具体位置举报给了警方。这是一种正义凛然?还是报复泄愤?以我的走访调查来看,沈百川似乎不属于前者。”

汪强目光定定的看着张克辉:“不管张警官信不信,我都是第一次听说这封举报信的事。”

张克辉:“世上之事有因才有果,你们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矛盾?”

汪强从裤兜里摸出烟盒,自顾自地点上,他只抽了两口,就摁断了烟丝想继续烧灼下去的希望。

“我犯不着弄死他。”他轻描淡写地说。

“我好奇的不是你有没有杀他,而是你们之间存在的矛盾。”

“没什么矛盾。”他一口否认,毫不犹豫。

张克辉沉吟半晌,方才颔首道:“汪总避而不谈,是因为自尊吗?对男性来说,自尊这种东西,不外乎两种原因,一,女人;二,金钱。”

“汪总既然默许沈百川在你眼皮底下带女人上来寻欢作乐,那就证明你们不会为了女人而起争执。”

“那就说说金钱,汪总为什么要与沈百川合开这家夜总会?他比你小八岁,大学毕业没几年,论资历论能力,他都不如你,而他唯一拿得出手的,只有家世所带来的源源不断的资金。或许汪总在与他初次见面之时,便已经将这一切打听得清清楚楚,否则,我很难相信久经社会的汪总会与一个大学生意气相投,称兄道弟。”

“在蓄谋已久之后,汪总终于开了这家‘晓梦’,但是在持股比例上,汪总却占不了什么便宜。汪总兢兢业业,通宵经营‘晓梦’,而沈百川呢?除了会玩女人,完全就是个甩手掌柜!”

“以前没钱的时候,或许能心甘情愿当个高级打工仔,可现在连地下赌庄都开得起来的人,让他再为这些纨绔子弟们打工,心态又如何平衡?”

“其实我一直很奇怪,为什么沈百川周一至周五要待在他自己的地盘上,而周末却雷打不动地留宿‘晓梦’。难道漂亮女人只会在周末出现?”

“仔细想想,原因万不可能在女人身上,或许沈百川早就洞察到汪总的私心,又或许汪总对他有过‘退股’的表示。总而言之,当两人有了嫌隙,沈百川就不再放心‘晓梦’只由一人打理,周末业绩不错,无论如何他要过来盯着这边。然而,冲突还是不可避免地爆发了,在某次争吵过后,回到房间的沈百川越想越气,于是便用电脑发送了一封匿名举报信。当晚,开在城郊的地下赌场,也被警方一网打尽。”

“当然,以上是我猜测的前因后果,汪总,不知真实情况有多少偏差?”

啪啪啪!清脆的掌声响起,汪强大笑出声:“不愧是常登电视的知名人物,猜得八九不离十!张警官,你将人性剖析得淋漓尽致,简直和神探没什么两样!”笑着笑着,他的眼眶像一滴晕染开来的红墨水,“我这辈子脱光衣服,努力往上爬,可惜直到现在也没能抛下自尊这个大包袱。”

然后他无甚在意地摸了摸眉心:“张警官,不瞒您说我确实想让他退股,大路朝天各走一边,仅此而已,我犯不着杀他。”

“如果你当时就知道了那封举报信呢?”

“没必要,”他摇摇头,表情很是诚恳,“没他就没‘晓梦’,更没今天的‘我’,只这一点,我就感激他一辈子。”

“既然如此,我有个不情之请。”

“您说,甭客气。”他摆出一副洗耳恭听的架势。

“发一份你手下人员的清单给我,在姓名后面备注上身高、体重和年龄。”

“什么意思?”

“凡是在你手下做事的人,包括这家夜总会的服务员。”

汪强默不作声,只是拧眉看着他。

张克辉伸手碰了下李佳,比了个拿笔的姿势。

李佳会意,从包里掏出便签纸和水性笔。

“如果你想彻底摆脱嫌疑,最好照我说的去做。”张克辉龙飞凤舞地写下一串数字。“这是我的私人邮箱,我向你保证,名单绝不会上报。”

嚓地一声,那便笺纸被撕了下来,稳稳地贴在沙发的扶手上。

-

拉开房门,耳膜瞬间被拉入了跃动的阵营。强节奏的鼓点一声声在心头敲击,逐渐和心跳达成共振。

对于不常进到这种场合的人来说,每走一步都感到不适。

张克辉和李佳没有立刻下楼,两人倚在栏杆边,俯眺下方失控的人群。

音浪急促地朝人面扑来,变短、变紧;疯狂地舞动,如浪荡失水的鱼,在粗粝的陆地做死前的翻滚;最后的时刻,尖啸的一声,在半空中爆沸,停止挣扎,汗水濡湿了发梢,累弯了腰,脸颊上是晶亮的一片。

“你说,他会不会把名单发给你?”舒缓的钢琴曲重新奏响。

“会,不过目前他在我这儿,嫌疑最大。”

“如果排除了名单上的所有人···”

“那也无法排除他的嫌疑,雇凶杀人,说不定那是个职业杀手,和他只有一面之缘。”

“银行账户和手机通话还得加人···”

“不用,银行不同,我另找了人替我紧急查询。”

正说着,穿燕尾服的男侍者托着盘子走了过来:“两位,沈总请的。”

张克辉和李佳分别端走一杯马天尼。

张克辉:“稍等。”

男侍者抱着托盘站在他身旁:“客人,您有什么吩咐?”

“你在这儿工作多久了?”

“两年,’晓梦’刚开业我就来了。”

“你们汪总会在下面跳舞么?”

侍者笑了笑:“不会,只有沈总爱在那里玩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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