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念生怕对方会反感自己的靠近，因此保持着一段恰当的距离，直到快回到家门口才安心。

陈祁没回过头看过推着断链自行车的她，拐个弯就进门了。

她走得慢，刚是勉强跟上速度快的陈祁，现在也是，晚一会，却见奶奶守在门口，花白头发被风吹得凌乱，皱纹似更深了。

奶奶虽眼神不好，但还是第一时间认出了池念，离开木椅，朝她走去：“念念，今天怎么回来得这么晚，是不是遇到了什么？”

陈祁是这时候回头的，不带任何情绪的目光淡淡扫过她们。

池念不明所以。

奶奶压根没留意他，眼里只有自己晚归的孙女。

陈祁看了一眼对面亮着一盏灯的屋子，又看了一眼自己黑漆漆，除了他，一个人也没有的房子，将自行车扔在外面，转身进去。

自行车掉地的声音不小，池念听得清楚，心道这人不怕有人会偷他的自行车？她自行车要是没上锁都会推进屋里放着的。

不过这是别人家的事，她管不了这么多，也没资格管。

池念小心翼翼把看似快要报废的自行车推进家中：“自行车坏了，所以才回得晚，等有空再推车去修就行，奶奶你吃饭了没？”

奶奶抬手给她擦去额间、脸颊的汗水：“不见你回来，我哪有心思吃饭。车坏了，你明天早上怎么去上学？搭公交去？”

父母不在家，肯定没人接送她的，只有靠自己。

“嗯。”

明天是来不及推车去修的，她也不想让奶奶去。

池念是个年轻的学生，推车走路也累，更别提奶奶年纪大了，如今看来等到周末最稳妥。

奶奶叫她放下书包，洗手吃饭：“李婶给了我们家一些蘑菇，我拿来做蘑菇炖鸡，你待会尝尝，看好不好吃，下次再给你做。”

蘑菇炖鸡被一扫而尽，她今天体力消耗过多，饿得慌。

池念洗了碗筷，再去洗澡，然后抓紧时间上楼回房学习，她每天晚上都会看书做题，不让自己成绩有任何掉下来的可能性。

书桌对着窗户，池念开灯后不忘拉开窗帘，给闷了一天的房间通通风，也可以在学累的时候看看窗外的夜景，过个五分钟继续。

坐下的那瞬间，池念不经意抬了抬头，跟对面的陈祁对上眼。

男生倚在窗边，修长的手指夹着一根烟，燃起来的猩红若隐若现，他的房间没开灯，不然她一拉开窗帘就会发现对面有人。

他们的房间相对，窗户的开向也相对，之前池念没怎么留意，因为陈祁好像很少拉开窗帘。

池念自然不会因为陈祁又站起来把窗帘拉上，她低头做题。

后来她愈发专心，完全忘记先前的小插曲，中途休息时看出窗外，对面的窗帘依旧没拉上，灯也还是没开，人却不见了。

她拿出数学书，预习明天要学的内容，并未放心上，学到十二点，上床睡觉。风沿着没关的窗吹进来，垂下来的窗帘晃动好几下。

*

天还没亮，池念就醒了，她要搭最早一趟公交去学校。

时间过早，没多少人搭这趟公交，车厢空荡荡，除了司机，暂时只有她。快开动时有另一个人进来，黑衣服黑裤子，还戴着鸭舌帽、口罩。

看身形和露出来的手像个男人，但不太能确定多少岁。

他这幅打扮令池念多看几眼，南镇较落后，周围的人不像大城市的人讲究，她几乎没遇到过搭公交戴口罩的人，所以感到稀奇。

感到稀奇的同时，池念又有点害怕，想起后桌女生说过的那些命案，尤其在大清早，天灰蒙蒙，路上也没几个人的情况下。

尽管前面还坐着司机，她也控制不住胡思乱想。

司机是一个矮瘦的中年男人，这个戴口罩的男人起码有一米八以上，主要是他不像住在附近的人。池念合上书，没再看了。

男人帽檐压得很低，光线又暗，完全看不清眉眼，他往收币箱扔了两块钱纸币，往里走，越过池念，一直走到最后一排才坐下。

池念原本还希望他坐到自己前面，能看见他一举一动。

结果他坐到了后面。

她几次想回头看他，又怕他会注意到自己，于是忍着。公交车司机见这一站不会再有人上车，真的开动了，往下一站开。

池念假装看窗外，余光瞄后面，男人坐在后排不动，双手交叠搁在膝前，皮肤很白，帽檐始终低着，五官隐匿在昏暗的环境中。

忽然，他抬头。

她以为自己通过车窗偷看他被发现，吓了一跳。

公交车停下了，又有人要上来，车厢安静，开门声后面接着的是喘气声，池念转头看前面，一张还算熟悉的脸出现在眼前。

陈祁随手抹汗，掏出钱扔进收币箱，看也没看池念，跟昨晚一样，像没见过她这个人似的，坐在了倒数第二排闭目养神。

池念疑惑了。

他就住在她家隔壁，他们应该在同一站上车才是，为什么会在这一站上车？还出那么多汗。

陈祁不是好学的学生，开学后都是临上课到的教室，就算他值日，需要搞卫生也很晚来，只倒垃圾，今天那么早去学校干什么？

池念意识到自己想太多，毕竟这也不关她的事。

恢复安静的车厢突然响起一阵咳嗽声，是后排男人发出的，他戴口罩的原因似乎是身体不舒服，会咳嗽，怕传染给别人。

池念觉得自己太爱胡思乱想了，莫名其妙怀疑一个陌生人。

她心情彻底放松下来。

放进书包里的书被重新拿出来，池念聚精会神地默背英语。

到第三站时，后排的男人按了铃，从后门下车，池念回头看，却没太在意这个人了，目光落到脑袋靠在车窗的陈祁身上。

他闭眼睡了，没穿校服。

池念的目光向上移动，只见陈祁侧脸轮廓硬朗，鼻梁高挺，薄唇微抿着，皮肤并不白，属于很健康的蜜色，看得出他很爱运动。

在陈祁醒来前，池念收回视线，揉了揉因看太久书而变得酸疼的眼睛。现在车厢里多了几个人，他们穿的都是一中的校服。

爱学习的人不止她。

一中向来非常卷，很多人都想走出这个小镇，到大城市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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