县火车站站台。
张庆军身穿六五式绿军装,外套夹棉军大衣,斜跨背包、军用铝制水壶,他解放帽帽徽上的红五角星,在阳光的照耀下,各个棱角闪耀着鲜艳的红色光影,那是军人热血与忠诚的象征。
他弯着腰,方便母亲帮他整理本就笔挺的衣领,张母颤抖的手还没放下,人就哭了,泪水决堤般,眼神中满是不舍与担忧,她捧着儿子的脸颊哭出声,一走两年,一走生死未卜。
“妈,我会回来的。”张庆军眼眶早已泛红,他努力克制着情绪,将泣不成声的母亲紧紧搂在怀里,哭到沙哑的声音,“妈等你回来。”
“在部队照顾好自己。”吴疑重重地拍了拍张庆军的胳膊,努力维持的淡定,在兄弟看过来时溃败,眼睛瞬间泛出泪。
“哥!一定要回来。”张庆杰展开双臂将宠他的哥与母亲,抱在怀中。他哥小金库里的钱,张庆杰没动过,那是拿命拼来的,他舍不得。
不远处站着的沈柔娇也哭成泪人,她见不得别人哭,看见他们哭,就控制不住自己,前世的她没这么送过人,尤其是送军人。
场面也太好哭了吧,呜呜呜......
旁边的周淮樾瞅了瞅她,轻声道:“手帕掏出来,鼻涕擦一擦。”
等该哭的都哭完,该说的都说完,他们都不约而同地看向沈柔娇,而她几乎无意识地看了眼周淮樾。
“去吧。”他没阻止,有些东西要双方不留遗憾才行。
沈柔娇走到张庆军面前,他低头温柔地注视着她;她仰头不舍地凝望着他,光线透过云层洒在他们身上,周围逐渐黯淡下来。
她红着眼睛,一出声眼泪便止不住地流,“庆军哥,照顾好自己。”
谁都没想到,他们会因为一辆二十块的组装自行车,走得如此之近。
那些往事瞬间涌上心头,历历在目。
他们曾在集市上大战徐婶子那个遭老婆子;他们曾在械斗村合力制止村民群殴;他们曾演双簧哄骗书记签订协议书;他们曾齐心奋战在抗击瘟疫的第一线;他教她对付坏人手腕要狠,他教她扁担该怎么担上肩膀,他教她如何用药方巧妙地救人......
原来他们一起经历过那么多的事,桩桩件件,像过电影般一幕幕地闪现。
张庆军再也未隐藏目光中浓烈的爱意,他终于能对着她笑出来,苦涩又甜蜜的笑,“两年后,如果我回来就去找你;如果没回来也...”
他用更大的笑容掩盖住悲伤,没再说下去。
如果没回来,也别忘了我。
“ 没回来?” 沈柔娇所有的注意力都落在这三个字上,虽知军人的责任是保家卫国,关键时刻就要不怕牺牲,但军人的命也是命,他们也有家人爱人孩子。
沈柔娇的心被猛地揪紧,一抽一抽的疼,她突然明白了张母为什么哭得那么揪心,没有哪位母亲能亲眼看着自己的孩子去送死,“庆军哥,能不走吗?”眼泪像层雾,模糊视线看不真切。
“傻瓜。你不是说,不想当将军的士兵不是好士兵嘛。”他用军大衣的袖子,擦掉蒙在她眼睛上的泪。
“可你一定要回来。”她不想再哭了,但又忍不住,她想对他笑。
于是,她笑着对他流泪。
张庆军也在笑,“这个送你,两年时针一千四百六十圈。”他从衣服口袋里掏出块女士手表,是昨天在县供销社买的。展开在她眼前,没再说什么。
很多话他不能说,但沈柔娇明白,张庆军是让她记住他,别忘了他。
他们在对望中互相微笑,时间在这一刻凝固,两人像两颗星既远又近。
列车的鸣笛声响起,催促着离别的到来。
张庆军牵起沈柔娇的手,郑重地将表放进她手心时,看到她掌心里的一颗水果糖。那是王莉出发前给她的,沈柔娇留给了他。
之后,张庆军拽了拽军装,后退一步,对沈柔娇、对不远处的父母兄弟朋友,异常严肃敬重地敬了个军礼,头也不回地上了火车。
下一刻列车启动,座位上的张庆军慢慢松开左手,那颗水果糖躺在他的手心。他将奔赴他的前途,不忍再看他们一眼。
因为,怕他们看见自己哭了。
.......
在回疫区的路上,车厢内一片沉默,大家的心情都不怎么好,尤其是周淮樾,当他看到沈柔娇笑着流泪看向张庆军时,心脏某处的缝隙裂开得更大。
她心里有他,这个念头,折磨了他一路。
下午煎药时,两人又不说话了。
李姐表示很不理解。
到夜晚,疫情组开会。陆青岚坐在中间,旁边是吴疑与孙主任,周淮樾坐在第二排。由于特效药对症,效果显著,患者尤其是孩子,恢复得特别快,以目前的康复速度,用药到第四天,病人陆续就可以离开,一星期后所有的患者均可返回家中,临时搭建的治疗区随即撤掉。
省医疗队计划明天离开,接下来的工作,将由之前的市医疗队负责,直至全部患者康复。
这也就意味着,瘟疫完全得到控制,周淮樾同沈柔娇也可以放心地离开。
后天是大年三十,他想带她回河东村,与沈家人商量去平安县找沈母的事,时间这么一耽误,不知道大师父能不能等到她的三徒弟。
等周淮樾回到帐篷里,沈柔娇刚洗漱完,正坐在行军床上,他掀帘进来时,两人视线相交,几乎瞬间周淮樾转过头去,没搭理她的意思。
“你为什么不理我。”她的视线追随着周淮樾,见他在洗脸盆里打湿毛巾擦脸。
“你为什么冲他笑。”他手上的动作没停下,拧毛巾使得劲儿很大。
“我怕,这是最后一次对他笑。如果是最后一次,我不想对他哭,只想对他笑。”因为他是军人,他为自己的使命责任而牺牲,是伟大的、不凡的。
人若为理想拼到死,该为他骄傲,该对他微笑!
周淮樾擦脸的手停顿,身体似被冰封般无法动弹,先前混乱烦躁,像迷雾缠绕的心绪豁然开朗:原来她是这么想的。
人生在世来来往往,有人停留有人离开。若有一人不论性别,不论年龄,知你所知,懂你所想,无关风月,无问西东,只为真心,愿你如愿,望你安好。
这份情谊,是不以山海为远的相通,更是世间最可遇不可求的珍贵。
全懂,这里的道理他明白,若再计较,便是他周淮樾不懂事,也配不上她的器量。
“手表怎么不戴。”额,窒息。
他的意思明明是,既然是朋友,收下的表可以戴啊,我心眼没那么小。可话出口,味道却变成: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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