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着林枝意被禁足,每次休学时,左青都会抽空亲自来接阮歆梨。
今日阮歆梨同往常一样,一出门就在张望寻找左青的那匹枣红大马,然而寻看一圈也没见着左青的踪影,一旁的珍儿眼尖地看到了随侍在阮知闲身边的小厮:“烛生!”
珍儿挥手吆喝,烛生连忙跳下马车相迎,他接过阮歆梨手中的书袋笑道:“小姐这几日在书院过得可好?知道您今日回府,云嬷嬷一早便张罗厨房,给您备好了爱吃的糕点与糖水。”
跟着烛生走向自家马车,阮歆梨奇怪道:“今天怎么是你来的呀,青姨呢?”
烛生面带喜色高兴道:“昨夜宫里来了旨意,提前解了将军的禁足令,所以今儿一早左副将便随着将军去虎腾营了。”
“阿娘不用被禁足了?”
刚刚踏上脚凳的阮歆梨一喜,跟在她身后的顾明池伸手扶道:“小心点!”
借着顾明池的力在马车上站稳,阮歆梨急急追问道:“陛下怎么突然解了阿娘的禁足?”
“这还得多谢顾大人!”
阮歆梨看向顾明池,烛生向她解释道:“顾大人根据阿木那入关以来的行踪,派人四下搜寻他的住处,寻到了阿木那未烧完的书信,其中便有那弋部落的印记,还有一封薛副将与他共同设计陷害将军的书信。”
有了这些书信,虽不能完全证明林枝意的清白,但也大大减轻了她的嫌疑,可堵悠悠众口。
阮歆梨看着神色平静的顾明池,一时之间也不知该如何道谢。
“阿爹在家么?”
“老爷?”烛生摇头道:“将军出门后,老爷便去了回春堂,此时应当还未归府。”
“那我们先去回春堂。”
阮歆梨向着马车旁的顾明池伸手,看着那只逐渐有了纤长雏形的白玉小手,顾明池神色微疑。
他不解地抬眸看向阮歆梨,她晃了晃自己的手道:“先生不是说染了风寒?阿爹不在家,我们去回春堂找他。”
看着自家小姐还没人三个手指粗的手腕,烛生赶紧上前准备搀扶:“小姐,您先坐好,小的扶顾大人上车即可。”
话音刚落,顾明池已经搭上嫩葱般的指尖,轻巧地跃上了马车。
阮歆梨伸握了一下自己的手指,对着烛生显摆力量般地转了转手腕。
呐,搭把手多简单的事,她也是可以轻松做到的!
觉得自己帮到忙的阮歆梨喜滋滋地钻进了车厢,烛生挠了挠自己的脸颊,感觉自己的好心好像换了个里外不是人。
马车缓缓驶动,阮歆梨靠在窗边哼起了小曲,顾明池盯着她看了片刻,也笑着望向了窗外。
回春堂门面不大,但因着阮知闲的名气,堂内常是人满为患。阮歆梨下车时,回春堂看诊的队伍已经排至了门口。
“阿爹!”她从队伍中钻缝而过,刚刚趴到桌案旁,正在诊脉的阮知闲冲她比了一个安静的手势。
看诊禁打扰,想起阮知闲的规矩,阮歆梨紧闭嘴巴点了点头。
问诊开方,看着对方道谢离开。阮歆梨赶在下一个病患坐下前,与阮知闲耳语道:“阿爹,顾先生染了风寒,你可以替他看看么?”
“风寒?”阮知闲诧异抬头,顾明池站在队伍末端向他施了一礼:“阮先生先忙,晚辈不急。”
阮知闲微微点头,拍了拍阮歆梨的脑袋道:“你先去一旁自己玩,等阿爹看完前面的患者,便替顾先生看一看。”
见阿鹤在药柜前整理草药,阮歆梨乖巧点头:“那阿梨先去帮阿鹤哥哥忙。”
排在末尾的顾明池闲来无事,给后来的两个病患让了位,他便自行在回春堂内转悠起来。
回春堂内本有三位大夫,一位是偶来坐诊的郝神医,可惜佥事府一场大火,老先生没能逃出来。一位是阮知闲,若将军府中无事,他便会来回春堂帮忙,只要是他坐诊,回春堂外必然排起长龙。
还有一位便是陶大夫,回春堂内的事务基本都是他在打理。若是遇上郝神医或者阮知闲在堂内,基本他便可落得一日清闲。
就比如现在,看病的人都挤去了阮知闲那边,陶大夫便闲在柜台前当起了账房。
陶大夫噼啪打着算盘,闲着无聊的顾明池看到一旁搁放的医书道:“不知可否借您的医书一看?”
陶大夫停下手中的活,瞥了眼倒扣的医书道:“这医书是阮先生的,不过他应当是不介意旁人翻看的。您请自便。”
阮知闲的医书?
赶了巧的顾明池微笑道谢,他随手翻了几页,看到书中笔墨批注后,拿着书不动声色地转到了清静一角。
顾明池坐入竹藤椅中摆出闲适之状,眼角余光四看,趁着无人注意,两指探入袖中夹出一张纸条插于书缝之中。
手指按着纸条轻移,左边是他从阮歆梨处拿来的两张签纸,右边是阮知闲写在医术上的随笔,顾明池垂眸细看——
月初七那张签纸,笔力强劲但行笔形乱,书写者似乎不善书法。
五月初二的签纸,字迹遒劲,整体书写行云流水,与第一张签纸显然不是出自同一人之手。
而阮知闲的随笔,恰如其人,字迹端方优雅。虽和第二张签纸一样,功底深厚,但签纸上的字钩尖之处更显锋利,尾笔飞扬,可见书写之人气性傲然。
三者相较,笔迹尽不相同。
顾明池将签纸收回袖中,手指敲点书页陷入沉思。
这两张签纸的内容皆是意有所指,显然是想借阮歆梨之手来提醒阮知闲和林枝意避开风险。
写签纸的人为何不直接提醒他们夫妻二人,又为何要借一个孩子之手?
小孩子做事终是容易出纰漏,既然对方敢利用这个天真的小麻烦精,定然是十分了解她,对她具有可控力。
顾明池猜测这个人很大可能就是她身边亲近之人。
他本以为是林枝意或者阮知闲所为,然而经过字迹比对,签纸上的字与他们夫妻二人的字迹皆比对不上。
或许是他猜错了人,也或许是他们二人刻意改变了字迹。但不管怎样,靠字迹找出写签纸之人,这条路大抵是行不通了。
“阿鹤哥哥,这是什么草药?”
“那个是连翘。”
阮歆梨站在药柜旁寻找标有“连翘”字样的抽屉,视线扫过上方六排第二柜:“找到了!”
她踮脚试了试高度,伸直了手指,指尖连抽屉上的牛鼻扣也够不到,只得挎着药篮往梯子上爬去。
今日堂内人多,阿鹤一早便忙着抓药煎药。这会又熬出一锅汤药,他才想起连翘应当是在药柜上端。
用指尖小心端着药碗边缘,阿鹤耐着烫斯哈道:“小姐,那些草药放得位置高,您放那,等会我来整理便是......”
转身之间,看到竹梯上半截身子外探,只一手抓着扶手的阮歆梨,阿鹤不禁急呼:“那梯子不稳!不能这么用!”
话音刚落,靠在药柜上的竹梯突然打滑,刚刚扒上抽屉的阮歆梨急促一呼,便连带着药篮、抽屉,一同坠了下去!
顾明池是在阿鹤出声时才留意到阮歆梨爬上了竹梯,刚刚起身准备去帮她,就突然起了变故!
匆忙间,顾明池被桌案绊了个趔趄,眼见人已坠落,他只来得及伸手一扑,用自己的手臂替她化了冲劲,挡下所有的磕砸碰撞。
除了力度的撞击,并未感觉到其他疼痛,坠入一片温软中的阮歆梨止了尖叫,慢慢睁开了眼。
柔软的玉白云缎紧贴鼻尖,雅香萦绕,她终于嗅出了顾明池身上的香味为何。
那是和她阿爹的花圃极其相似的白花清香,同时还混着比思过堂内更为清浅的温暖木香。
香如其人,淡雅温和,倒是挺适合他的。
“你们两个如何?可有哪里受伤不适?”
阮知闲匆匆询问,阮歆梨自顾明池怀中坐起身:“阿梨没事!”
身后突然一声闷哼,她回头看向刚刚扶着她起身的顾明池,神情如常,但是面色有些苍白,看起来好像哪里不太舒服。
见两人无事,阮知闲不禁松了一口气。
下一瞬,他又盯着险些闯祸的阮歆梨,沉了脸色训斥道:“行举毛躁,与人添乱!你何时才能成长,学会照顾自己!”
突然的严厉呵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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