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的意志并不能完全控制情绪,所以才会有心理阴影一说。
哪怕方雨眠已经不再会为天霁宗的那些人伤心难过,哪怕她并不觉得自己畏惧他们,但还是会日日梦到前世的痛苦、所受到的折磨,尤其是临死前,那些叫她生不如死的感受。
她自己并不拿那些过去当回事,但是她的身体却不肯忘。
所有一切深深烙印在她的心里,再也不会消失。
也许即便失忆了,她也无法将那些恐惧和痛苦从自己的身体里抹除。
方雨眠这半月,睡觉也不安稳,时常在梦中猛地蹬腿,想要逃开可怖的梦魇,却如坠万丈深渊。
她受登仙阶强大的压力重击,浑身的骨头都错了位,虽然已经被鸣霜请来的医修治疗过,但伤筋动骨,仍需要修养。
方雨眠这么一蹬腿,便直接把自己疼醒了。
方雨眠迷迷糊糊地睁开眼,她的胸口剧烈起伏,心悸的感觉迟迟无法消散,直到看到眼前与曾经完全不同的场景和鸣霜那身青蓝色的衣袍,方雨眠才渐渐安下心来。
鸣霜一手压着方雨眠的小腿,替她查看一番,确保她的骨头没有再出问题。
鸣霜的脸上呈现担忧的神色:“你又做噩梦了?”
方雨眠口干舌燥,呼出的气息灼热。
鸣霜看着她抿唇的样子,便走到桌边,给她倒了一杯水,坐到方雨眠身后,将她扶了起来。
“冒犯了。”鸣霜用内力将已经凉掉的水温热,送到方雨眠的唇边。
方雨眠看了鸣霜一眼,努力露出一抹笑,示意他没关系。
被鸣霜这么抱着,方雨眠身体都有些僵硬,她的脸上烫烫的,却感觉安心了许多。
前世,两人也经常受伤,时常替彼此疗伤,甚至会有更亲密的肢体接触。
方雨眠虽然觉得此世肯定不能再像前世那样了,但是现在她动不了,被鸣霜这么亲近地照顾,也是无奈之举。
方雨眠想着,等伤好以后,还是要注意距离和分寸的。
方雨眠勉强低头,抿唇饮水,温水带来暖意,慢慢传至全身。
鸣霜扶着方雨眠的手臂,浓眉微蹙:“你是不是又在发热?”
方雨眠的身体不像之前昏迷的时候那般滚烫了,却也比昨天晚上她醒来时的温度高了许多,鸣霜有些不确定方雨眠这样的体温是不是正常。
方雨眠感觉自己忽冷忽热的,身上的伤也阵阵发疼,她迷糊着,冲鸣霜眨了下眼睛。
鸣霜给她喂了一粒辟谷丹,小心地扶着她躺好:“你等等我,我去把医修请来。”
方雨眠躺在床上,看着鸣霜离开的身影,心里有些不舍。
她并不希望鸣霜走,鸣霜一走,方雨眠便觉得屋子里又冷了几分。
她之前养伤的时候,完全不需要人陪着,但不知道为什么,看到鸣霜后,她整个人都娇气起来,竟产生了一种依恋的情绪。
现在的鸣霜,并不是前世那个与自己相依为命的人,他们的关系也还远没有到方雨眠可以依赖他的程度。
方雨眠想到这里,心里说不出的难过。
鸣霜前几日才把自己结交的一位云游四方的医修朋友请来,专门让她为方雨眠医治。
医修到后,方雨眠已经昏沉沉睡去。
“姑娘?”江宓轻声唤方雨眠。
方雨眠迷糊地醒过来,看向眼前陌生的女子。
那女子穿着一身青绿色衣袍,英眉上挑,丹唇噙笑,整个人充满青春活力。
她爽朗地自我介绍道:“姑娘,我是鸣霜的朋友,一个云游四方的医修,名唤江宓。”
方雨眠微微冲江宓颔首。
江宓见方雨眠望向四处,又看向门口的眼神,微笑道:“那小子替你煎药去了,现在我要给你换药,所以才把你叫醒。”
江宓坐到床上:“你别紧张,身体放松,不要那么紧绷。”
方雨眠从未在他人面前如此赤/裸,即便面对的是一个女人,也让她红了脸。
江宓笑看着方雨眠:“竟是个这般害羞的姑娘。”
方雨眠的身体不便挪动,但江宓却是个十分有耐心的人,她小心细致地替方雨眠解下绷带:“我有没有弄疼你?”
方雨眠微微摇头。
她垂眸看向自己身上那些发疼的伤口,完全没料到,自己竟是这般体无完肤。
方雨眠身上隐约可以看见妖兽留下的伤痕,如今她失去修为,雷劫和穿魂钉带来的伤便更加催命,之前愈合的皮肉又再次破开,若非有鸣霜的灵力封锁,伤口恐怕会腐烂发脓。
方雨眠自觉身上丑陋难看,她忍不住想要缩起身体。
江宓握住了方雨眠的手,温暖自她的手心传向方雨眠:“你不用怕,这些伤只是一时的,等你恢复灵力,身上多数的伤疤都会消失。”
方雨眠盯着江宓安慰的目光,半晌,冲她点点头。
其实这些伤疤就算好不了又怎样呢?不过是一身皮肉而已。方雨眠只是一时间没能接受,反应过来后,也就觉得没那么难堪了。
江宓怜惜地看着方雨眠,心想,这姑娘谦和有礼,看着颇有贵女风范,确实不像是个坏人。
江宓曾经和鸣霜探讨过方雨眠的来历,她相信方雨眠的来历绝不简单,她觉得自己不该救这样一个来历不明的女子。
江宓怕万一二人救下的是个坏事做尽的犯人怎么办?万一救下她之后得罪了仙山上那个宗门又怎么办?
不过她最终被鸣霜说服。
人可以先救着,反正鸣霜修为高强,大不了救完以后,见势不对,再一剑捅死她就完事了。
江宓过来的一路上,鸣霜也和江宓说了方雨眠的情况。
按照鸣霜说的,这姑娘很可能曾是天霁宗的弟子,而且还是个除了宗门,一无所有的孤女,那她到底做了什么才导致她被逐出师门呢?
江宓觉得,方雨眠肯定不会是个安分守己的姑娘。哪个好人家的姑娘会把自己弄成这副半死不活的样子?
她若是被天霁宗赶出来的,定然是闯了什么滔天大祸。
鸣霜却不肯苟同。
他虽只与方雨眠说了寥寥数语,却见她眉眼温和,脸上有着化不开的忧愁,怎么看,也不像是个穷凶极恶的人。
若是她真的犯了什么错,才会这样狼狈地出现在天霁宗山脚下,那定然也有她的原因。
江宓不相信鸣霜看人的眼光,但是现在,饶是她看着方雨眠,也只能得出和鸣霜一样的结论。
江宓越来越好奇,眼前的姑娘究竟是做了什么,才会被天霁宗逐出宗门,如此形容凄惨。
换药用了很长时间,江宓先是替方雨眠换了一身的药膏,又帮方雨眠换了四肢的夹板,缠上新的绷带,才冲门口喊道:“进来吧!”
鸣霜早就在门外站了许久,他目光先是下意识地落到方雨眠身上,冲她温柔一笑,之后才看向江宓,感激道:“多谢。她怎么样了?”
方雨眠也回以一笑,她垂眸看了看自己一身的绷带,竟生出些不想见鸣霜的郁闷。
江宓道:“再过个三两日,温病也就能好了。只是溃烂的伤口,还要再静养十几天。”
江宓将带来的用具收进储物囊,冲鸣霜说:“我再陪你们待个十几日,十几日后,给她拆了绷带,我也就走了。到时候,她的伤口只需要涂上药膏就可以了。你按着我给你的药方,随便去人间哪个药铺,都能买到那些药材。”
“你若是觉得与她男女有别,不方便给她上药,可以花钱雇个女子来帮你。”
“这几日,你还是要继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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