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时已过,清阳曜灵。
屋外传来三声叩门声,木制的餐盘摆在地上时会发出轻轻的碰撞声。
又到饭点了。
喻从意趴在桌上,未绾起的墨发如瀑般披散在身后,罩着件宽大的青色外披,手臂下压着的浅色纸页边角微微泛黄。
听到动静,她挣扎着从桌上起身,外披随着动作滑落在地。
窗外的阳光刺得人有些难受,喻从意眯了眯眼,将信笺叠好放回右手屉匣方才去开门。
她嘱咐过阿离,每日把餐放到门口即可,不必等她出来拿。
喻从意直接蹲下身子,半推开门伸手去够餐盘。却听一向乖巧的木门发出绵长的“吱——”声,连带着她扶门的右手一并朝外伸去。
她仰头。喻长行居高临下地垂眼看她,脸上一丝笑意也无。
“师父,午安。”
喻从意呆滞了一瞬,下意识朝四处张望,企图找到阿离的身影。
“徒弟来的路上正巧遇到阿离,既然顺道,就干脆帮师父将饭菜拿过来了。”
“……谢了。”喻从意小心挪动身子侧出一条缝隙,说话的功夫将两菜一饭顺进屋内,右手猛地用力把门关上。
可惜蹲在地上的姿势不好发力,喻长行又早有准备,左手死死按住门沿不让她得逞。
师徒俩就着个木门较上劲,院中一时沉默得可怕,只剩门独自叫了四五声。
最终,喻从意先卸了力,双手捧起三只碗夹着一双筷子就往里屋走。喻长行在外没有防备向后踉跄了两步,心底愈发委屈,一言不发跟了进去。
距离崔府那夜已过三日,这是喻长行见上喻从意的第一面。
喻从意不知道从哪儿又找出一对银筷,走到餐桌边坐下,端着饭碗往一旁茶杯里扒拉了些米饭,又把装了米饭的茶杯放到桌子另一端。
“来了就吃些。”
见喻长行站在桌边盯着茶杯没有动弹,喻从意以为他没懂自己的意思,解释道:“我这儿没多的碗,你将就一下。”
“……好。”
见他乖巧坐下,喻从意才低头吃饭。二人相顾无言,
一个不断夹菜确保嘴里不会空闲,一个静静盯着师父,拿筷子不停挑米饭就是不吃。
喻从意强忍着不看他,余光还是不住瞟去。
喻长行仪态很好,即使是这样旁人做起来瞧着不大聪明的动作,由他来也有几分赏心悦目。
可惜这不是她做师父的功劳。
许是这一眼落在喻长行身上太久,久到被他捉了个现行,让他找到了开口的机会:“师父这几日又不肯见徒弟了。”
半嗔半怨的话,喻从意好像不久前也听过。
那日他余毒未尽,远不如现下自持体面,在交代被下药过程时也怨过她“事务繁忙”、“跟沈侯爷待在一道”。
当时她挂念着崔家的事,没听出他在抱怨委屈。这回被人恭恭敬敬地兴师问罪了,反倒品出弦外之音。
“为师,要务繁忙……”
“师父不仅没见徒弟,也没出过门。”
“这不正能说明我并非刻意避你。”
“……”
喻长行藏在袖下的手紧紧攥着衣料,面上仍平静道:“师父,我只是想见你。”
倘若他接着要与喻从意辩个是非对错,喻从意或许还松口气,左不过顺着他的话说便是。
可少年最赤忱的话措不及防地朝她抛来,将她心底的阴暗与卑劣照得一览无遗。
她确实故意不见他的。
三日的时间,喻从意将师父的信读了不下千百遍。
犹嫌不够,书桌前彻夜烛光摇曳,她一笔一划地抄信,直至旭日东升,有时就着桌台小憩。
信上说,此去无归路,恐卿难自顾。
“白日馋嘴夜贪凉,少淋春雨戏冬雪。饴糖糕饼虽好,牙疼复抽气。”
“待吾走后,洛京有阿赢,在外奔宁氏,可保万事顺平,一生无虞。”
“师父不善起名,初见你时,你倒在雪中,说自己没了爹娘。师父想,便取宝儿一名,从今往后得人珍之爱之,如珠如宝。”
“若长大后你不喜欢,便自己改了吧。”
“得遇宝儿,此生诸多憾事唯余一,意足矣。”
落款,喻君成。
至于这唯余一的憾事,喻君成没有写。
喻从意记得幼时师父丹青一绝,常与江湖友人来往信笺,常会画些梅兰竹菊等意象高雅之物。
她那时也羡慕,缠着师父给她也画一封。
喻君成道:“信是写给平日见不上面的朋友的,你与师父天天见面,用不上信。不如给你画在别处可好?”
“可是信上的不一样……”她一把抱住喻君成小腿蹲下,干脆耍赖道,“宝儿就要嘛,而且要和别人不一样的!”
“师父给那些人画的都是花啊草啊的,唔……宝儿要小鸟!”
当时喻从意缠了闹了,又被其它有趣的玩意儿吸引,转头就将这事抛之脑后。
直到多年以后,她看见这封予她的信,信笺上赫然画的是只肥肥的小雀。
喻君成大抵也没想到,画来逗喻宝儿的小雀兜兜转转,穿过十八年的时光才落到已经二十六岁的喻从意手上。
喻从意的心,从最初收到信的感伤动容,逐渐平静,平静后又生出了新的绝望。
此去无归路。
原来喻君成早就知道自己会死。
一旦想到喻君成一边自己慨然赴死,一边早早替她选好了所有退路,她就气得心绞痛。
她怨他自作主张,她也恨自己这两年被安稳的好日子蒙蔽了双眼,竟也想过旧事前尘一笔勾销,且看明朝。
于是喻从意躲在这四方的天地中,一遍又一遍模仿喻君成的字迹,企图窥见一隅他写信时的所思所想。
另外。
喻从意怔怔看着喻长行。
她本该也死在十八年前的火里,阴差阳错苟且偷生这么多年,竟也已经成为一个人的师父了。
为了这个徒弟,她不被允许在旧事中止步不前。
她恨这样的改变,像是背弃了她与师父的关系。恨屋及乌,连累了何其无辜的喻长行。
喻从意放下筷子,不敢再去看喻长行的眼睛,甚至微微侧过头掩盖自己的心虚。
她嘴巴张了张,从喉咙里挤出几个音节,凑成一句:“抱歉。”
喻长行想要的哪里是一句抱歉。
受伤的情绪像雾霭般萦在他原清明的眸子里,攥着衣料的手愈发收紧,暴出分明的经络。
“师父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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