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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4. 明了

到忠肃侯府,喻从意却扑了个空。

准确来说,连门都没进成。

门口的家仆是认得喻从意的,一脸难办,拱手作礼,脑袋整个都快埋进臂弯当中。

“侯爷今日有事不在府中,姑娘请回吧。”

喻从意仰头看着大大的“忠肃侯府”的牌匾,再看眼前面熟的家仆。

她笑了声,吓得家仆双腿都在颤。

救命,神仙斗法不要拿凡人开涮啊!

喻从意当然不会真和一个普通人过不去。

她只是突然意识到,好像很长的一段时间里,她将忠肃侯府错误地当作想来就能来的地方。

喻长行在她身后,上前两步,轻轻拉起她的手:“我们走吧。”

“……嗯。”

目送楚王府的马车渐远,仆从松了口气,推门退回府内。

一扭头,他又吓了一跳。

沈择赢不知站了多久,双手垂于身侧静立在门后,风拂衣摆,眸中暗沉得了无色彩。

他拍拍胸脯,试探道:“侯爷,不见喻姑娘真的好吗,她好像真的是有事找您。”

他其实并不明白侯爷为何要这么做。

侯爷在意喻姑娘,毋庸置疑。

侯爷待喻姑娘,是有别于与京中任何交好世家的一种亲昵。

府中老人都说,自喻姑娘来了以后,侯爷都变得开朗鲜活许多——就像少年时那般。

再加之小世子的病也因喻姑娘痊愈,长行公子也是极温和的性子,府中上下没人不喜欢他们的。

结果到头来,却是自家侯爷先与喻姑娘生分起来。

沈择赢的手不自觉握拳,又松了下来,轻声道:“嗯,这样就好。”

明明是暑夏时节。

为何他总觉得身体抑制不住地发凉。

“夫人回娘家的车马安排好了吗?”沈择赢问。

“已经安排好了。”

沈择赢颔首:“待过午时就出发吧,没有我的命令,先不要接夫人与少爷回来。”

“是。”

待安排好这一切,虽不至如释重负,可总归是让他心安了些。

下人们又开始忙碌起来,左右呆在这里无用,沈择赢扭身要往书房去。

抬眼,却见沈回安倚在拱门侧,静静看他。

见沈择赢终于发现他的存在,沈回安扶墙的五指微曲,轻唤了声:“父亲。”

沈回安从未喊过沈择赢,“父亲”。

他只唤他阿爹。

世人常说,父子君臣,天下之定理,无所逃于天地之间。

似乎父亲理应沉默,理应威严,理应不够亲切。

但在沈择赢与沈回安的关系中,这条规则并不奏效,且全然相反,他们足够亲密。

他身体不好,幼时鲜少出门,更遑论习武。

沈择赢便回在小小的院落里舞剑哄他高兴,亦会在草长莺飞时节陪他放纸鸢,容他骑在他的肩头大笑。

沈回安从前以为,全天下的阿爹都是这样的。

后来进了洛京书院,在与裕宏的相处中,他才渐渐发现他的阿爹多么独一无二。

是什么时候,阿爹也变得有些陌生呢?

是忠肃侯府书房的烛灯彻夜不灭时吗?

是他发现父亲会盯着一幅松竹图枯坐到天明时吗?

亦或者……

或许,是他得知父亲正策划着什么,其中包括将他与母亲剔除在外的时候吧。

他当然不会以为父亲要害他们。

但冥冥之中,不安笼罩住小小的人。

他怕见不到父亲了。

“今儿日头毒,你怎么出来了。”沈择赢似是没注意到他刻意改变的称呼,很快调整过来,笑着朝他走去,“走,咱们回去吃饭。”

沈回安却没动,抬手抓住沈择赢袖摆,固执地又喊一遍:“父亲。”

“嗯?”沈择赢只是笑。

“喻姨出事了吗?”沈回安轻声问。

“大概吧,但她自己能处理好,对吗?”

沈回安抬眼。

父子二人错肩并立,他才发现父亲的视线一直看着前方。

即使那儿什么也没有。

几番欲言又止,沈回安不知如何开口。

最终,只剩一句:“今年元日,父亲还会陪安儿放烟火吗。”

有时沈择赢也会想,他和夫人这般大条的性子,究竟是怎么养出安儿这样看似活泼开朗、实则心细敏感的孩子。

倒有几分君成的影子了。

“安儿大了,要照顾好阿娘。”

只思索了一下。

他还是不想骗他。

沈回安一哽,声音已经有些颤了:“喻姨的麻烦,与父亲有关吗?”

“为什么?”

“是大皇子殿下与你说的吗?”沈择赢反问。

“……是我猜的,抱歉,父亲。”

没有凭证,没有依据,几乎是凭直觉地来质问他的父亲。

这样的认知落在沈回安身上,令他后知后觉似乎不应如此。

但话已出口,沈回安没打算收回。

“这样啊,我们家安儿已经长大了。”沈择赢也果不其然地没有恼怒:“那你觉得,喻姨现在怎么样呢?”

“怎么样……?”沈回安垂下眸,思索片刻,“听说喻姨在的门派很厉害,她的那位夫婿好像也不错,同陛下关系也很好。”

“……难道因为喻姨什么都好,父亲就要给她添堵?”

说出口时沈回安都被自己荒诞的想法弄得想笑。

沈择赢却认认真真地点头:“就是这样。”

“现在你喻姨的路上,只差阿爹这颗垫脚石了。”

-

马车刚刚驶离忠肃侯府没有多远,喻从意突然道:“长行。”

“在。”

听她喊他,喻长行立马应声。

他不知沈择赢今天发什么疯,但他知道沈择赢对师父很重要。

师父大概是有些伤心的。

两人的手尚未松开,他一颗心吊在她身上,再细小的举动都能将他牵动。

“你也觉得沈择赢今天很奇怪,对吧?”

自坐上车,她就开始想。

总觉得什么被顺理成章、毫无阻碍地串联起来。

最开始她来京城,是受沈择赢所托为沈回安诊病。

后又因崔家的事情得到师父遗书,知晓师父早就窥见赴死结局,决意调查当年前因真相。

之后遇到宁三叔,赴铸剑山庄。

她同宁负卿说,或许使济生门踏上风口浪尖,她就能借此调查真相,还师门清白。

之后,回京、扬名、面圣。

水到渠成般,一切都按她预想地走下去。

可越顺利,越让人觉得怪异。

就好像有谁在后面推波助澜,同样希望她调查出当年的事情一样。

而事后回想,崔秋蕊与宁无望这两件事发生在京中,宁负卿的事件里又何尝没有沈择赢的身影。

她不敢笃定事事都与他有关。

但沈择赢在其中大概起了举足轻重的作用。

“嗯。”喻长行犹豫片刻,还是决定道,“之前沈侯爷与宁庄主有通信,被我截下来过,是叫宁庄主莫要多管闲事。”

沈择赢和宁负卿有通信,喻从意知道。

之前周澹在铸剑山庄就与她说过,宁负卿亦没有刻意瞒她。

可这闲事……

以她离开洛京到二人重逢那段时间里,喻长行表现出的喜怒不定来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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