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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 恩断

又是那个梦。

同样的尸山血海,同样的烈火燃空。

喻从意站在山脚,冷眼注视着石碑上红色的“济世门”三个大字。

不同的是,她手中多了把剑。

从山脚一路砍到山上,她如有神助,长剑不知刺破多少敌寇的喉咙,助她所向披靡地冲到了长生殿。

来得及、还来得及。

她几乎是撞进了长生殿的大门,鹤纹白袍的男子正坐高座之上,神色淡然,宛若一尊玉像。

这般大的动静,他也不过微微抬眼,唇角扬起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弧度:

“宝儿,来。”

喻从意简直热泪盈眶,把剑一掷,朝着喻君成的方向飞奔而去。

“师父!别走!”

喻君成张开双臂,就在喻从意即将扑入他怀中时,一道血迹从喻君成唇角蜿蜒而下。

喻从意一怔,反应过来他已经喝下鸩酒,毫不犹豫地凑了上去,想分走他口中残留的毒液。

黄泉道再难走也是两个人。

可天道戏人不叫她如愿。

喻从意扑了个空,狠狠摔坐在地上。

再抬头,她不知如何又回到了长生殿门口,喻君成仍坐在高堂上,神色不变。

她不信邪,再度朝他奔去。

一遍、两遍、三遍……

无论喻从意如何努力,始终无法真正的触碰到他。

不知过了多久,她又一次摔倒在长生殿门前。

门外的哭喊声不知疲倦地回响,喻从意仰头,喻君成还是端着那副玉像般的模样。

她放弃了。

她干脆坐在原处,就这般与喻君成遥遥相望。

“师父,我有话对你说。”

不知何时殿内也燃起了大火,灼烧着每一寸角落。独剩二人皆着白衣分坐两端,滚烫的风鼓吹起二人的衣摆。

喻从意已经意识到这里不是现实,也明知眼前披着自己师父皮囊的东西,不会有任何的变化与回应。

可或许是心理作用,她还是在那张浅笑的脸上,看出了一丝莫名的苦涩。

他不是她的师父。

但她真的有话,想对师父说。

大殿坍塌,碎石砖瓦不断砸向地面,轰然声响起,一道长柱裂断,横亘在她与喻君成之间。

哪怕是假的也好。

“以下犯上,欺师犯戒的事情,我想做很久了。”

“师父。”

“我爱你。”

像是要惩罚她的大逆不道,四周火焰在她话落的瞬间尽数朝她袭去。

身处火海,喻从意浑然不觉,即将塌陷摇摇欲坠的大殿也阻拦不住她的情意。

世人多吝啬言爱,自诩内敛,嫌它沉重,至多不过欢喜、心悦聊表情谊。

她不肯,爱便是爱。

她要诸天神魔幻影虚境皆知,她非她师父不可。

非喻君成不可。

砖石木柱彻底掩埋了两人的身体,烈火扭曲了眼前景象。

意识消散前,喻从意抬眼,却见高台之上那人几番变幻。

最终落成喻长行的模样。

-

喻长行守了一夜。

上半夜里喻从意还发着烧,他盯着不敢出差池,一遍遍毛巾沾水冰敷降温。

后半夜烧虽退了,他恐怕复发,又怕伤口感染发炎,又是一刻不敢松懈。

整整六个时辰未曾阖眼,他坐在师父身边,将她梦中的喃语听得一清二楚。

二十七次师父。

八次爱你。

哭了一次,冒了两次虚汗。

甚至掺杂着还叫了一声“阿赢”。

数到后面,喻长行自己都忍不住发笑。

他在期待什么?

期待那个充斥着喻君成的梦里,能让他霸占一席之地?

从那封信开始,直到昨天她错将他当成喻君成,流露出他不曾见过的脆弱一面。

他,喻长行。

迄今为止拥有的所有偏心、关注、特别,都源于那个他厌恶恐惧的喻君成。

他甚至有些欣慰,果真是师徒一心,连以下犯上的心思都能一脉相承。

他又想起上元那天晚上。

师父走后,他被四个黑衣人包围,挟到了小巷当中。

喻长行做好了打一场恶战的准备,甚至做好了最坏的打算。

结果为首的那人恭恭敬敬地朝他拱手道:“喻公子,我家大人有请。”

“?”喻长行冷漠道,“不去。”

黑衣人料想到喻长行会拒绝,但总以为会有个“你家大人是谁”“找我何事”的过程。

他回答得干脆,倒把他们打了个措手不及

“我家主人是当今汉王殿下,找公子有要事相商,还请公子赏脸。”喻长行不配合,他们也只能硬着头皮说下去。

喻长行搞不明白这群人。

若说礼貌,他们个个手拿武器凶神恶煞,大有绑也要将人绑回去的架势。

若说不礼貌,对方也确实没动手。

他问道:“你直接报你家主人身份,不怕我回去告诉我师父?”

“怕的。但主人说了,兄弟一场,公子定会顾全大局。”

“主人还说,公子若是肯来,无论爵位金钱美人,一切需求尽可满足。”

“包括公子想知道的事,想除掉的人。我家主人也可代劳。”

喻长行听着眉头紧蹙,愈发觉得连着这几人带汉王没一个正常人。

“谁和谁兄弟一场,我只有一个亲人便是我师父。你们寻错人了。”

“公子若不信,明日清晨于京郊,将见血光。”

说罢那四个黑衣人隐匿于黑暗中消失不见,留喻长行一个人在原地迷茫。

若非正对上师父出府的消息。

这汉王究竟是谁,为何要说什么兄弟一场,又从何得知这一场刺杀。

直到窗外透出光亮,背脊坐得发酸,喻长行才意识到自己已坐了一夜。

师父还是没有醒来的迹象。

喻从意睡着的大多时候还是安静的,卸去了往日塑起的铠甲伪装,留剩于脸上的更多是普通女子的恬静。

因病发白的唇微张着,退烧后整张脸褪去高热的红,只剩下极端病态的白。

这样脆弱的师父。

没有力量反抗,也不会去反抗。

倘若……

倘若,他吻她一下呢?

念头生起的瞬间就被喻长行的理智打消。

趁人之危小人所为。

他要光明正大的相拥,不要阴渠暗沟的苟且。

他……

他沉默地盯着喻从意的唇。

他想堵住她的喋喋不休,将她梦中对喻君成的爱意一并驱走。

他想与她做尽天下最亲密的事情,哪怕冒昧也是欢愉。

喻长行的身体控制不住地朝着喻从意愈靠愈近。

一下罢了。

师父不会知道,不会拒绝。

已经能闻到师父身上残留的药香,长翘的睫毛离他这般近。

鼻息相交,纠缠的呼吸让心脏也不安分起来。

一寸不到的距离,喻长行停下来了。

飘离许久的神智回笼,让他骤然惊醒自己现在的所作所为。

他停在那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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