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生殿内。
烛灯摇曳,喻长行半边面颊被烛火照亮,五官柔和。
另半边脸则在阴影中,晦暗不明。
唐子恒目瞪口呆地目送喻从意离开的背影,扭头就见喻长行已经坐下批阅喻从意未看完的公务。
“你不劝劝?”
“劝什么?”喻长行头也未抬。
唐子恒见他这般淡定,猜测道:“难不成你们已经有了证据。”
喻长行抬眸笑道:“自然没有。”
“……”
唐子恒与他面面相觑。
这样可爱的表情是怎么说出这么冰冷的话的。
“没有你还让她去?刺杀亲王再扣个谋逆污蔑的帽子,是等着山头又烧一遍吗。”唐子恒强压下想要咆哮的心情,努力想说通他,“你脚程快,现在去拦你师父还来得及。”‘
“为何要拦?”喻长行眨眼,“汉王不会杀她的,不如让师父出出气,憋着反而对身体不好。”
“你怎么知道他不会?”
喻长行未答。
他放下笔,重新站起身。
唐子恒以为他是转过弯来,不由松口气,拍着胸脯道:“想通了就好,你快去快回。”
“师叔。”喻长行轻唤道。
唐子恒一抬头,就见少年不知何时站到了自己面前。
出门半年回来,他已经要仰视他了。
“你见过之前的掌门,喻君成吗?”喻长行指着自己的脸,“我是不是很像他?”
“……确实有几分相像。”唐子恒不自觉咽了口口水,“不过他是他,你是你,掌门死的时候才十六岁,哪里会有孩子,这只是个巧合。”
喻长行但笑不语。
直到唐子恒被他看得发毛,喻长行才悠悠开口:
“那师叔可知,济世门从前的那本名唤《济世》的秘籍,今在何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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喻从意来势汹汹,周澹眼里的戏谑也淡了几分:“你什么意思?”
“装傻?”喻从意手腕微转,冰凉的剑身贴上周澹裸/露在外的肩膀上,“想要济生门的地图何不来找我?欺负我的弟子算什么本事。”
周澹气笑了:“什么地图,什么弟子。怎么,喻掌门回趟门派,脑子也被献祭在你们那个无愧堂上了?”
“凡事要讲究证据。”
他神色坦荡,哪怕隐匿在虚伪笑容下的暗潮涌动,大多都源于对她夜闯卧寝的不满。
见他这番模样,喻从意心下也不由生出几分动摇。
可不是周澹还能是谁。
那么多年都没发生过这种事情,偏他一来又是挨打又是绑架。
她问:“不是你派人绑架我派弟子,他们不肯给你地图,你便将他们打了一顿?”
周澹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反问道:“你口中这两个弟子回到济生门了吗?”
“……回了。”
“呵,若是本王,你觉得他们能有几条命回去告状。”周澹冷笑。
喻从意无言。
哪怕现在二人勉强算是合作关系,她与周澹对彼此也谈不上几分信任。
回长生殿时喻从意想了许久。
大约是从门口走到书案前,她就做了决定。
她劝阿琳的话拿来劝她自己同样适用,无论天大的事情尚未闹出人命,都可以为他们眼下的计划让步。
没什么比太太平平回到洛京调查真相更重要。
但明知凶手就在关中逍遥,她真做得到冷眼看着弟子打落银牙和血吞吗?
“……最好真的不是你。”喻从意说着收回剑,转身要走。
“站住。”周澹咬牙道,“本王许你走了吗?”
“想来就来,想走就走,还吓跑了本王的乖乖。喻掌门,好大的架子。”
肩上渗入皮肤的凉意弄得他很不舒服。
多久没被人这般威胁过了?
大概有二十年。
上一个还是喻君成。
喻从意停下步伐,蹙眉回看他:“那你要如何?”
“给本王道歉!”
“对不起。”
喻从意说得非常爽快。
毕竟确实是她心急草率,没有证据就来问罪。
虽然她依旧不觉得周澹能够洗刷干系。
周澹脑中酝酿好的措辞不上不下地卡在喉间,额上青筋暴起,全然没有因她的松口而表现出快意。
月色下,喻从意没看出他表情细微的变化,只有胸口上下起伏。
男人到这个岁数都有些毛病,她理解。
于是喻从意善解人意地没有戳穿,问:“还有事吗?”
“后日大皇子生辰在宫中设宴,记得随九弟一道去。”
“大皇子生辰宴,为何要我去?”
她同这些皇子又有何关系。
周澹难得耐下性子解释:“你们那个小破门在玄菟义诊的事情传回洛京,被皇兄大加赞赏,自然多得是人想见见你。”
“何况皇兄有意让你在世家官员前露面,你去就是。”
喻从意愣了愣。
她很快想起在幼时在洛京的那一年。
不知从哪日起,师父常常要早出晚归,连沈择赢也不来陪她。
恐怕那时也有人和师父说:
“济世门声名大噪,世家官员对你多有好奇。”
“何况陛下也想让你在他们前露面。”
喻从意手握拳,低低应声“好”,便大摇大摆从正门离开。
门口的侍卫一头雾水,院里后知后觉响起“抓刺客”的声音。
周澹:……
又过一日,终于要从关中前往洛京。
短短两日时间,久违地吃上济生门的餐食,睁眼闭眼都萦绕在花草药香当中。
喻从意都有些舍不得离开。
临走前,她不住向唐子恒嘱咐:“去铸剑山庄的药鸽要备好,我同你说的事情要记住,其他杂事就交给你了。”
她还是把宣扬门派为师证名的计划告诉了唐子恒。
唐子恒并不认可:“现在安稳的日子难道不好吗?”
“这不是安稳的日子。”喻从意非常清醒,“无论是济世门、济生门,或者我师父,死去的三千同门,他们身上的污名一日不洗,那所谓的安稳只能是苟且偷生。”
“可是……”
唐子恒本还想说什么,抬眼对上她眸中的坚定,又生生咽了回去。
他撇嘴,苦涩无奈全糅杂呈现在脸上,不顾形象地大力揉着自己的头发:“你、我……”
“你也帮你师父?”他求助地看向喻长行。
对方双手一摊,脸上写满理所当然。
“诶呀,算了。就当我十八年前就该死了吧,反正多赚了这么多年,陪自家师妹疯一次又怎么了!”
唐子恒的话无疑给了喻从意一记强心剂。
“谢谢。”她由衷道。
“先别谢我。”唐子恒叹气,“这事儿千万别和老李头说,他憋不住事儿,知道了又得叨叨。”
喻从意:“我心里有数。”
“行了你们快走吧,门派里的事情……”
唐子恒回头看着堆积如山的文件,咬着牙说:“都交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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