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边回荡着三清铃的声音。
这是从王同身上偷来的,上官月说,入了迷障会响,一响就驱散迷障,恢复清明。
她知道白瑛身上也有一个,每次她幻化靠近,铃就会发出声响,让白瑛察觉,幻象溃散。
但现在这是怎么回事?
三清铃响了,镜子里的自己变成了蒋后。
也就是说,她原本在镜子里看到自己是幻觉,实际上她已经不是自己?而现在看到的,才是她真正的模样?
外表是白篱,内里是蒋后,蒋眠儿。
“阿篱,我今晚住楼船。”
上官月的声音也在同时传来。
白篱从镜子里收回视线,转过头看着门口,楼船上点亮了灯,上官月站在灯下璀璨生辉,脸上的表情也清晰。
他带着笑意:“跟大家再聚一晚,当初我办了的这座楼船,不能一句话不说就扔下……”
他说着说着大概是发现白篱神情不对,笑意变成担忧,上前一步。
“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白篱看着他摇头:“没事,没想到你今晚还会回来。”说着指了指自己,“你先去,我沐浴一下换身衣服就过去。”
上官月再审视她一眼,的确除了片刻的怔怔没有其他的异样:“好。”他又一笑,“今天好多事跟你讲。”
白篱含笑点头,看着上官月走出去,将门拉上,室内恢复了安静。
白篱慢慢转回头,三清铃已经不响了,但镜子里的人还在支颐看着她笑。
“这就是皇长孙啊。”她说,微微侧头越过白篱向门口看,“小孩子长大了,可比他那个废物太子爹好看。”
白篱一动不动看着镜子里,慢慢散开头发,镜子里的人头发也散下来。
“我是白篱。”她说,“你可以走了。”
镜子里的人似乎要撇嘴,下一刻五官皱起模糊,然后恢复如初。
白篱伸手摸了摸自己脸,看着镜子里的人一样的动作。
那张脸也不再是蒋后,而是自己。
腰里挂着的三清铃也没有再响,似乎先前的一切都是她的幻觉。
……
……
白篱来到大厅,大厅里一片喧闹。
对于上官月的真实身份,楼船上只有少数人知道,其他人都只以为是驸马的外室子。
原本以为被公主认下成了公主之子,已经是这辈子顶天的身份了,没想到竟然是先太子之子,大周皇室的长孙。
楼船上的人又是激动又是敬畏,纷纷贺喜。
两个管事讲了公主和驸马又是怎么为了掩藏这个孩子人前做戏,如今皇帝彻查杜氏,查明先太子当年是被诬陷,公子终于能堂堂正正恢复身份了。
大家随着讲述又是落泪又笑。
不过,上官月只坐在位子上含笑听,没有多说话,看到白篱走出来,忙抬手招呼。
白篱走过去坐在他身旁。
“陛下见到我是真心实意高兴。”上官月对她低声讲述见皇帝的过程,带着几分感叹,“比起公主,我这位皇叔良善的多。”
白篱问:“真去守陵吗?”
上官月点头:“我是真想去。”说到这里笑了笑,“我终于可以正大光明地好好地为我母亲尽孝。”
这么多年他都没有好好祭拜过母亲,被烧成灰烬的尸首散落在永兴坊,魂魄无处可依。
现在总算是有个陵墓,有个牌位了。
白篱想着梦里的李余一被叫醒就哭着找母亲,点点头:“你母亲必然也很惦记你。”
“等我从皇陵回来,会被赐封号府邸。”上官月说,“楼船我不能亲自经营了。”
他说着解下一枚令牌递给白篱。
“楼船是明面的生意,属于上官驸马,没有人能轻易动它,不过盈利是独属于我的,以后就是你的,你自己做主。”
说到这里又压低声音。
“余庆堂是暗地的生意,张择肯定猜到了,我让蔡掌柜他们先散去了。”
白篱点点头,接过令牌。
见她毫不推辞的接过了,上官月更高兴,坐直身子对厅中的人们说:“虽然我换了身份,但楼船依旧是楼船,从此以后,它的新主人是这位白小娘子。”
所有人的视线都看向白篱。
这个婢女是刚来没多久的,公子也从不介绍她的来历,甚至连她叫什么都不知道,但大家都知道公子很看重她,简直就是楼船的主人。
果然现在真的成为楼船的主人了。
“见过白小娘子。”诸人纷纷施礼。
白篱说:“规矩一概不用变,大家该做什么还做什么,也不用询问我。”说着一笑,“有麻烦的时候告诉我就好。”
上官月笑了,抬手恭敬一礼:“有白小娘子在,万事无忧。”
厅内诸人忙跟他齐齐施礼高呼:“多谢白小娘子,让我们万事无忧。”
这话多重啊,吉祥忍不住看坐着的白篱,但这小娘子神情没有半点变幻。
世上哪有真正无忧啊,吾所以有大患者,为吾有身,及吾无身,吾有何患?所以有忧,那也就算是无忧了。
白篱看着大家,端起一杯酒举了举,坦然受了这恭贺,一饮而尽。
“今晚楼船不待客,大家也当一次客人,尽情玩乐。”她说。
厅堂里响起欢呼声。
“吉祥,你也去玩吧。”上官月对一旁的吉祥说。
吉祥哦了声,本想说不去要伺候公子,但看到上官月自己去端了点心酒水,招呼白篱“我们回房间吃。”
罢了,公子忙着伺候这白小娘子,这是不想让他在跟前碍事。
二月的夜风带着河水的湿寒穿过窗户在室内徘徊。
上官月躺在地上,地上铺着厚褥子,看着室内跳跃的灯火,神情悠闲。
“虽然恢复了身份,但你要面对的比先前还要麻烦。”白篱说,“以前只是金玉公主的不喜,那接下来只怕有很多人不喜。”
上官月将胳膊枕在脑后:“我知道,而且陛下也会回过神,知道杜氏案是我推波助澜,会对我生忌,但那又如何…..”他看着白篱一笑,“我都已经这样了,还有什么好怕的?再坏的结果又能坏到哪里去?不就是死嘛。”
白篱一笑:“你死过一次了,这次怎么也该运气好些了。”
上官月哎了声:“你说错了,我可不是死过一次,死过两次了。”
白篱哈哈笑了,伸手拿起一旁的书:“是,那就好好睡觉,养好精神吧。”
上官月嗯了声,认真地躺好,看着白篱低头念书。
“我….”他忍不住张口要说什么。
白篱停下看向他,眼神询问。
上官月又一笑摇头:“没有,我会养好精神。”说罢闭上眼。
他其实想说,等赐了王府,他接她一起住。
但又觉得不能这样说。
在楼船上他身份不明,留着也身份不明的她,被当作婢女也好,当成什么也好,都无所谓。
但他有了身份,总不能还让她如同婢女般跟在身边吧。
她说她跟周景云是假成亲才进了东阳侯府,那将来她进他的王府…
他一定给她一个真正的婚礼。
念头闪过,上官月只觉得羞涩不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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