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生把自己身上的泥土按得更瓷实了一点。
只是没多久,他便有些烦躁的发现,这样的方法并不能抵御深山夜里的风露寒凉。
有些狼狈地吸了吸鼻子,面上未干的伤口裹挟着血腥气涌进鼻腔。
这是一个看上去有些滑稽的场景,看上去也就不过十岁的小孩子衣不蔽体,形容狼狈,手脚并用地把自己埋进土堆里取暖。
算了。
脑子里一团乱,怀生自暴自弃地闭上眼,甚至没有力气再骂人。
冻死完事。
约莫三四个时辰前,自己还在同一个似乎叫肖敬辰的混球为了抢一尾鱼打得你死我活。
叫什么不重要,重要的是那个混球已经是第三次在自己抓到鱼后玩“黄雀在后”这招了。
那混球的哥哥也在锤凿山中,在三里外的小湖边有个小屋子,不用风餐露宿,手底下还有五六个追随了他的弟兄。
朝生暮死里,脆弱得可怜的短暂秩序。
怀生瞧不上,但也打不过,惹不起。
只是这次实在是饿狠了。
饿死了是死,同归于尽也是个死。
伸头一刀,缩头也不过就是一刀。
这次,怀生抄起手里自制的鱼叉就捅了下去。
只是总是倒霉,人没捅死,还捂着肠子等到了帮手。
就在几个同怀生长相有四五分相似的半大孩子商量着要把怀生挂在崖壁上喂鸟的时候,山林正中心的上空传来一声惊天巨响。
紧接着,怀生只觉得整座山都摇晃起来。
溪水倒流,草木乱舞,山石震动,群鸦啼鸣。
孩子们把怀生扔在崖壁上便赶着跑走了,留怀生一个人紧紧抓着崖壁,无助地等待着风波的停歇。
一个时辰后,怀生等到了站在崖壁下的肖敬辰。
由几个兄长搀扶着,其中最高的那个,怀生不知道叫什么的兄长抬起手,动作不甚流畅,有些变扭的掐了个指诀。
术法封住了怀生的嘴,任他如何挣扎,也没办法发出一点声音。
怀生知道这是肖敬辰那帮人捡到的术法残篇,自己也曾捡到过,只是大多都看不太懂罢了。
“走咯,皇弟。”肖敬辰面色苍白,恶毒地笑了:“无声无息的,就死在这儿吧。”
说着,玩笑似地举起手,比了一个噤声的手势。
“我们走咯。”
撂下话,一行人又离开。
怀生站在原地。
耳畔风声呼啸,内心翻江倒海。
可他无法发出声音,让那些浩荡的隐秘泄漏万一。
怀生不知道他们的“走咯”是什么意思,也不知道自己该怎么从崖壁下来,更不知道该如何活下去。
他只后悔白天的那一鱼叉没捅得更用力些。
没多久,怀生品出了临走时那人嘴边恶毒笑容的含义。
山里的迷雾几乎是在一瞬间散开的,满目清明的同时,天色好像也亮了几个度。
天边数十道人影从不同的方向来,衣着各色,但都用笔状的玉簪束发,行动利落,身法敏捷。
是神仙么。
似乎想到了什么,怀生冷笑。
没有神仙,只有厉鬼。
折返间,山里的孩子们陆续被带了出去。
被救出去的孩子年岁不一,身上多多少少带着伤,有的衣不蔽体,有的穿着还算得上整洁,有的大声呼救,有的顺从配合,有的如惊弓雀鸟,四下奔逃。
还有的,一言不发,抄起家伙就打。
这些人,怀生大多叫不上名字,都打过架,有胜有负,但印象不深。
想着,怀生看着崖壁下被半掩的满地白骨。
印象深的都在这呢。
往返的仙人渐渐少了,山里也渐渐空了下来。
怀生意识到没有人注意到自己,有些着急地试图制造一些声响,但数次无果。
他急得想要大叫,可怎么也发不出声音,只能先手脚并用,小心地想要爬下山崖。
怀生一边紧紧抓住陡峭的崖壁,一边回头望。
最后一名白衣仙人就在百步之外,怀生甚至看得清楚,他带着的是捂着伤口面色苍白的肖敬辰。
心知这是自己最后的救命稻草,怀生心下一发狠,望着尚有一段距离的地面,直接松开了手。
怀生跌进了被泥土掩埋的一片白骨中。
吃痛睁开眼,就正对上头骨空洞的眼眶,当真骇人。
身体与地面的碰撞,是有些发闷的响声。
不算小,也足够时青山注意到。
“什么动静?”
时青山警觉地四下张望,做好了打斗的准备。
听到声音的来源,肖敬辰眼睛一眯,应付到:“落石,是落石。”
“仙人有所不知,山里不少见的……哎哟!”
说着,他捂着自己的伤口哀叫起来:“我,是不是要死了!”
刚因为救人心切被一个孩子险些用铁刺扎了个透的时青山没有什么在这个地方仔细考察的耐心,又见肖敬辰面上痛色不似作假,当下捞起人便走。
“不会死,别叫了。”
说着,时青山拎着人便向天边远去了。
不要!
别丢下我!
不要留我一个人!
不要……
怀生急急伸出手,想要抓住什么,却又徒劳。
二人离去的背影,彻底浇灭了怀生眼底最后一丝光亮。
他收回手,愣愣地望着面前彻底寂静下来的山林。
环绕群山的只有群山,回应死寂的也只有死寂。
怀生吸了吸鼻子,擦了把脸,却被糊了一手的血。
看看自己有些难以挪动的腿。
好像是摔断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也许是入夜了,也许已经天亮了。
天边不断有金光明灭,似乎遵循着某种规律,渐渐汇聚成花枝的样子。
真好看。
怀生仰头,却觉得呼吸有些困难。
寒露流过草叶,沾在人身上,钻进骨头缝儿里。
怀生麻木地伸手,将掺着白骨的血泥涂在自己身上。
这是个有点笨的坏主意。
湿冷的泥土无法御寒,反倒将衣衫沾湿了。
恨恨之下,怀生聚起浑身少得可怜的灵力,对着老天就是一掌挥出。
天不仁,天生我;地不厚,地载我。
都去死!
……
一掌挥出,无事发生。
稀薄灵力隐入烟尘,最后的反抗和发泄也没有改变任何事。
怀生吸吸鼻子,终于阂眼。
多可笑啊。
狼狈至极,无能为力。
总是这样,没有办法。
————
清晨,锤凿山门外。
“今天真的只有这一个吉时吗?”宋时瑾穿戴齐整,打着呵欠站在时瑜时南身后抱怨:“这也太早了,早课也没有这么早,鸡都没叫。”
“方圆十里没有农户,叫了你也听不到。”身后,同样面有倦色的时青山瞥了宋时瑾一眼:“我就说这种鬼地方的差事没个好吧?”
宋时瑾听说了,时青山救人时反被刺伤的事儿,当下调侃道:“挂了彩,当然不算好。”
“你就没挂彩?”时青山扬眉冷笑,训斥道:“不自量力,鲁莽!”?“青山!”时南回头,低声叫住时青山:“多亏了小瑾,昨日才没出岔子,你怎么能这么说。”
说着,又看向宋时瑾,笑道:“青山也是挂心你的,昨日回来听说你受伤,还着急了。”
着急个屁。
和事佬,还是熟悉的路子。
宋时瑾吐吐舌头,忽然间,像是想到了什么,转过头去。
队伍里,一个看起来有些紧张的女修低着头,指头绞着衣摆。
宋时瑾认出来,那是昨天出了差错受伤的那位同门。
想必在自责吧。
宋时瑾想了想,从荷包里拿出一个小瓷瓶,托身后的时川递了过去。
时川伸手接过,看着手上的瓷瓶,不由笑了。
给灵力枯竭者修复温养的药。
“水月庵出品。”宋时瑾眨眨眼:“师姐给的,好姐姐,帮帮忙。”
“你呀。”时川忍俊不禁,依言帮忙,后退几步将灵药给了那低着头的女修。
女修一愣,看看瓷瓶,又看看时川。
“师姐……”
“不碍事。”时川笑着拍了拍那女修的胳膊:“这有什么,我也是头一回见这样的迷阵,这次着了道,下次不就知道了。”
说着,悄悄指了指前头。
女修抬眼,瞧见偷偷回头的宋时瑾冲着自己眨了眨眼,咧嘴笑了。
山门前广场上,昨日就有礼官负责搭建好了场地。
三王居于上位,肖凤舒坐在中间,一身礼服规矩隆重,肖怀慈坐在一边,脸色不怎么好看。
礼官响钟,肖凤舒起身,前行几步祝酒。
是宋时瑾在门中就总开小差的讲话。
宋时瑾偏过头,有些好奇地打量着千机道队列边站着的另一拨人。
昨日从锤凿山大阵当中救出来的皇子。
看了几眼,宋时瑾有些意兴阑珊。
话本子上总说皇家出美人儿,龙章凤姿器宇不凡。
宋时瑾看看高台上的三王,又瞧瞧边上一群看起来精神状态都有些萎靡的半大孩子。
也不是每个人都是嘛。
神游间,肖凤舒已敬完了黄天厚土。
按照昨晚时瑜告诉自己的流程,千机道中人需要重布封山大阵,镇压群山间原本积攒的怨气鬼气。
灵阵是昨夜就布好大半的,今日只需完成最后的连接工作,最省事儿也最好看。
在山门前一众皇子官吏的惊叹声中,宋时瑾跟着众人飞身凌空,还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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