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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44 章 她的癸水还不曾来

《兄长不善》小说免费阅读 lwxs6.cc

牛车停住,苏樱的视线随着那只蜻蜓一道落在粉色的荷尖上,荷花只开了一瓣,随着蜻蜓的落下仿佛微微颤了颤,身旁坐着的阿周在向卖花的乡民说着话:“这个荷花怎么卖?”

“两文钱这一大把都给你,”乡民看她有些脸熟,想必是附近的乡亲,这荷花荷叶原本也就是随手从塘子里掐的搭着卖,便也没跟她要价,“早起才掐的,新鲜得很,你拿回去煎汤煮饭都好吃。”

“好。”阿周果然摸出两文钱递过去,伸手拿起那把荷花甩了甩梗上的水珠,送到苏樱手里,“拿着玩吧。”

苏樱接过来抱在怀里,几朵荷花半开未开,幽淡的荷香气和着荷叶微微清苦的气味,实在令人心旷神怡。低下头深深嗅了一口,笑道:“谢谢周姨。”

荷叶舒展如同伞盖,将她大半边脸和肩膀都严严实实挡住,牛车再又起行,照夜白甩着马尾从对面慢慢走过,车与马交错之际,裴羁逡巡的目光在荷叶上略略一顿,心里忽地一跳,余光却在这时,瞥见茶棚里一个低头饮浆的素衣女子。

不是她,她的腰肢更细,她拿着碗盏时手臂会与手腕、手指形成优美的弧度,柔丝一般勾着他的呼吸,而不是这样随随便便握在手里。可心里还是不能放下,催马快行几步,到近前时那女子恰也抬头,果然不是她。

心里空落落的,裴羁将遮面的笠帽再又压低几分牢牢遮住,抬眼望着每一个过往的女子。都不是她。可为什么心跳越来越快,就好像她就在附近?

吴藏问好了道路,回来禀报:“郎君,沿着这条道一直望山脚底下走就是小周村。”

“你先去探探。”裴羁吩咐道。

吴藏得令而去,裴羁沿着道路慢慢走着看着,到此时突然有种近乡情怯的感觉,若是找到她,该当如何?

胸口那枚铜钱又开始发热发烫,裴羁沉默地望着远方,等找到了她,他该拿她怎么办?

一个时辰后。

牛车驶进太平镇,这里距离谷水镇十几里路程,谷水河弯弯曲曲穿过镇甸,又在洛阳城下汇入运河,穿城而过,太平镇东南角有一座码头,往洛阳去的船只时常在此停泊歇脚,因着这个缘故,镇子比谷水镇热闹许多,街头时时能看见商贾负贩,亦有不少商铺,贩卖南北货物,各色吃食玩器。

牛车沿着小街走了一会儿停在一处二进小院门前这里离主街还有一段距离左邻右舍多是务农的本地人此时家家户户都下地干活小街上安安静静只有树梢的斑鸠一声一声叫着。

“就是这里了。”阿周当先跳下车子伸手来扶苏樱“小娘子小心些。”

苏樱握着她的手一跃跳下落地落得急眼前突然一阵晕连忙抓住阿周的手堪堪稳住身形。

“怎么了?”阿周吓了一跳。

“下车猛了”苏樱定定神“没事。”

近来有过几次这种情形回想一下也是有迹可循从母亲死后到现在她许多时日都是忧心焦虑食量消减不说睡得也极不安稳从前穿着合身的衣服如今都宽大了许多身体吃不消自然难免有种种不适。

元气消耗实在太大但愿这次能躲过裴羁好好休养一段时日。苏樱挽着阿周的胳膊:“周姨别担心我睡一觉就好了。”

阿周如何能不担心?伸手摸摸她的额头并没有发烧脸上涂着颜料也看不出气色如何

苏樱靠着她既觉得太麻烦她有些过意不去又觉得有人这样忙前忙后地安慰她关切她实在是件很幸福的事。毕竟这样的关切爱怜她已经很久不曾体验过了。

歪了头靠在阿周肩上轻声道:“好。”

进门一看小小巧巧三间房舍带着一间厨房一个柴棚一间东厕庭中不种花果却搭着几架豆角种着些丝瓜黄瓜茄子之类此时瓜豆的枝叶都已攀援到半人多高青枝绿叶间垂着一个个小果子比起长安人家种花种草别是一番趣味。不由得笑道:“这院子好生别致。”

“你快去睡吧我把各处收拾收拾。”阿周扶着她在卧房躺好隔着门唤周青牛“你把地扫了各处的蜘蛛网挑一挑再挑些水把水缸装满去外头打点柴。”

周青牛憨厚老实一叠声答应着就去了阿周从随身带的罐子里倒了点温水放在床头小几上轻声道:“我去灶下烧水做饭你好好睡一觉睡醒了什么都好了。”

苏樱在枕上向她点头:“好。”

太阳光从小窗里一丝两丝透进来,麻布的帐子卷起一半放下一半,苏樱闭着眼睛,听见窗外周青牛拿着扫帚刷刷刷地扫地,听见厨房里阿周拿着水瓢哗啦哗啦舀水,听见窗户后面斑鸠咕咕咕咕地叫着,谁家的狗不知道是不是在恐吓闯进来的陌生人,吠得真凶。

浮尘在光线里游动,嘈杂中意外的安静,苏樱慢慢睡着了。

小周村。

裴羁在周家门外的池塘边驻马,半边身子隐在芦苇丛中,看着吴藏敲开周家的门,向门后的人询问:“请问是周佛保家里吗?

大门开了半扇,黄氏躲在门板后面,看见是个陌生强壮的男人,不由得便有几分戒备:“那是我阿舅,他锄地去了,不在家。

说完立刻就要关门,吴藏连忙挡住:“他不在家的话我找周佛护,又唤作阿周的。

黄氏都怔了怔,这才反应过来周佛护就是姑母,想起阿周临走时千叮咛万嘱咐不要透露她的行踪,顿时起了警惕:“她早出门去了,不在家。

吴藏还想细问,黄氏推开他砰一声关了门,关得太急,险些不曾夹住他的手,里面门闩一阵响,竟是把门也闩上了,吴藏讪讪地回头,芦苇丛里裴羁向他摆了摆手,无喜无怒一张脸。

也只得走回来,上前禀报:“周佛保锄地去了,那妇人说阿周出门去了,不在家。

这个出门,可能是去作活,暂时不在,也可能是到别处去了,这些天都不在,是哪种?而且那妇人,仿佛十分戒备的模样,她在戒备什么?裴羁淡淡道:“搜。

吴藏应声而去,乡下房舍都是矮矮的土墙,哪里拦得住他们这些身怀武艺的人?不费吹灰之力便翻了进去,裴羁隐在芦苇丛中,抬眼眺望四周。

孤零零一座院子,三面是田地,一面是山,四邻八舍相隔都还有段距离,周家这位置,实在很适合藏人,若她悄悄地过来,未必有人能发现。唤过侍从:“去相邻人家问问,最近六七天里可曾有年轻女子打听过周家。

众人分头去了,裴羁下了马隐在芦苇丛中,耐心等着。周佛保早晚会回来的,他要亲眼看看周家的情形,假如她是躲在这里,他会找到她的痕迹,抓住她。

太平镇。

苏樱这一觉睡得极沉,整个人就好像落在巨大的虚空

中,四下都是大片的空白,不用想,不用逃,只消沉沉睡着就好。直到虚空之外突然传来动静,一个女人的声音坚持不懈地在远处唤她:“小娘子,醒醒。

是阿周,阿周叫她呢。苏樱慢慢睁开眼,阿周端着碗候在床前,柔声道:“炖了点红枣当归鸡汤,快趁热喝了吧。

苏樱闻到当归淡淡的药香气,掺在鲜香的鸡汤气味中,让人突然一下子食指大动,坐起来结果汤碗吹了吹热气,等不得,立刻便喝了一大口,舌尖有点被烫到了,皱了皱鼻子,但那一线鲜香的滋味一下子让人熨帖了,从舌尖到胃里,暖暖的都是舒服。苏樱抬眼笑着道谢:“真好喝,谢谢周姨。

“跟我说什么谢。阿周叹口气,“镇上卖的山参一半是假的,剩下一半都是些没有药劲儿的根须,也只好先炖些当归,等我再想想办法,去弄些真货来给你补补。

想起从前在长安时,虽不是口厌肥甘,但老参之类总也不是什么稀罕物,一时间又觉得无限心酸怜惜:“都怪我,当初我不该走的,让小娘子受苦了。

这话苏樱这几天听她说过无数次,知道劝不住,歪了头忽地一笑:“周姨是怕我吃的太多,养不起我吗?每每提起这事。

阿周怔了下,反应过来她是逗趣安慰她,嗤一下笑了:“哎,小娘子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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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起她从小心胸开阔,不管遇到什么事都笑盈盈的,哪怕后来跟着崔瑾各处辗转,连她一个成年人都觉得发怵,也从不曾听她抱怨过一句。又想起这一个多月里她一个人担惊受怕,苦苦支撑,可除了刚见面时掉过几滴泪,后面便再也不曾提过,这般懂事,实在让人怜惜。

又蓦地想起崔瑾,在世时她也曾劝过崔瑾无数次对小娘子好些,多关心亲热但,崔瑾却只是淡淡的,她也知道崔瑾是经过那事之后性情大变,但有这么一个乖巧懂事的女儿也该宽慰许多,又怎么能舍得抛下她,一死了之呢?

心里难过得很,看见苏樱还在吹着那碗热汤,便在床边坐了,伸手拿过汤碗,用调羹舀起一勺吹了吹,等不热了才送到她嘴边:“喝吧,我来喂你。

苏樱喝了,她又舀了一勺,吹了吹送过来。这情形却像小时候了,在锦城时每次做了什么好吃的,阿周总是这样吹着喂着,必要看她吃完了才肯放心。心里暖热

着,苏樱笑道:“我自己来吧,我又不是小孩子了。

“怎么不是小孩子?阿周夹了一块鸡肉剔掉骨头弄成小块,喂到她嘴里,“才十六岁,小的很哪。

“马上就十七了,若按虚岁,可就是十八了。苏樱吃着,嘴里含了食物口齿不清,越发是孩子般娇软的声。

一句话提醒了阿周,哎哟一声:“我怎么忘了,再过十来天可不就是小娘子的生辰吗?

四月末的生辰,炎夏到来前最舒服的一段光景,之前每个生辰都是她陪着过的:“我得好好筹备筹备,给小娘子好好过个生辰!

说得苏樱反而怔了下,这些天诸事烦忧,想起生辰也都是一闪而过,从不曾细算过时间,现在再想,可不是只剩下十几天了么?

十七岁生辰,头一个没有母亲的生辰,头一个困顿飘零、无枝可依的生辰。苏樱顿了顿:“好。

小周村。

黄昏时家家户户下地干活的人都扛着农具往回走,牧童赶着牛羊跟在大人后面,鸭鹅撵上了岸,嘎嘎叫着四下乱跑,炊烟飘在低空,四处都是饭菜的香气。

裴羁隐在远处树丛后,望着周家。

周佛保扛着锄头刚回来,蹲在池塘边洗脚,周家两个孙子放羊回来,绕着院墙追赶嬉闹,两个女人在屋里做饭择菜,一递一声地说话。一切看起来都很正常,他在这里观察了一天,周家没有外人进出,阿周也没有出现,吴藏搜了周家各处,也不曾发现苏樱来过的痕迹。

她似乎并不在这里,但为什么,他的感觉反而越来越强烈,她就在附近?

“郎君,打听消息的侍从回来了,低声回禀,“三天前是有人打听过周家,不过是个赶驴车的老头,当天就走了,村里人也没看见周家有来过客人。

裴羁顿了顿,说不出的失望,看见周佛保洗完脚,套上草鞋往里走,院里摆了饭桌,要趁着最后一点天光吃饭,两个小孩玩得不肯回,顺着墙角跑去后面田里,周佛保的妻子站在门口高声叫他们回家。

不对,少了一个人,周青牛。他去了哪里?

目光一掠,停在最年轻面善的侍从身上:“拿些吃食,去问问周家那两个小孩。

小孩子,是最守不住秘密的。

侍从匆匆离去,裴羁

默默看着,最后一丝天光里听见牛车吱呀吱呀的车轮声,周青牛回来了。

“郎君,”那侍从也回来了,“给了两块糖,他们说家里没有外人来过,说阿周出门烧香了,这几天不回来。”

小孩子守不住秘密,这话听起来像是真的。天已经彻底黑下来了,周青牛进了门,一家人围坐着吃饭,看起来,的确没有什么可疑。

侍从们窥探着他的神色,等待他下一步指令,裴羁沉默着。阿周恰巧这时候出门。周青牛赶车出去一天未归,回来时车上是空的,不曾带任何东西,农家人赶车出去,不是买就是卖,不会两手空空回来。不合情理的地方有一两处,很可能就是变动的表征。

吩咐吴藏:“继续留守观察。”

在黑暗中向着来路慢慢行去,他得想想,再好好想想,她到底在不在这里。

院里,周家小孙子大车咬了一口饴糖,嘿嘿笑着:“阿翁,刚刚跟我打听姑祖那人给的,可甜。”

“好孩子,”周佛保摸摸他的头,“以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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