雕花灯笼被夜风吹得打转,灯影晃动,与那瑟瑟风声交织,孤月高挂,清冷的月光倾撒而下,薄纱笼曳。
裴母正坐于堂上,杨氏落于下,门厅大敞,下人们噤若寒蝉,低垂脑袋,不敢多眼,怕惹事上身。
时间消逝,裴母一言不发,神情淡然,杨氏如坐针毡,空中压抑气息蔓延,让人愈发不安。
“大嫂,今日之事,是我唐突,说的那些话,你也莫要见怪。”
“钰儿进门不过一月,阁楼一事在府中传的沸沸扬扬,今日若因你一句唐突,此事善了,他日传出去,钰儿颜面何在?”
“若不是溢儿吃了夕枫的东西,又何至于此?”杨氏辩解道。
“小儿贪食,乃乳母看管不力,与她何干?”
“东西是她做的,皆是因她而起,又怎能脱得了干系?今日是我儿,明日也可能是他人,我这也是为了府中安宁。”
杨氏道貌盎然的模样,一下子把唐钰儿气笑了。
真是人在家中坐,锅从天上来,不过这戏开场,身为主角之一的她,岂能少了。
唐钰儿立刻起身跪拜在地,双眸微垂,眼中含泪,道:“娘,都是钰儿的错,夕枫本意是带回去给自己妹妹尝尝,未曾想到会撞见云溢,亦不知他积食已久,才会闹出这般事端,是钰儿的不该。”
唐钰儿回眸看了一眼杨氏,面上委屈顿盛,哽咽道:“二婶婶,我嫁进裴家,一直遵从家训,谨言慎行,不曾与人结怨,又何来扰了府中安宁,这罪名我担不起。”
杨氏没料到唐钰儿会出口辩驳,面色当即难堪,“我这是未雨绸缪!”
“好一句未雨绸缪,想不到我裴渊亲自挑选的儿媳,反倒成了裴家的祸害了!”低沉浑厚之声自门外传来,裴渊身披寒风,神情穆然,眉间轻蔑之色尽显。
“大哥,我不是这个意思。”杨氏没料到裴渊也会来此,内心的悔意犹如波涛,群起泛滥。
“是这个意思也好,不是也罢,钰儿乃是名门之后,我儿明媒正娶之妻,并非上不了台面的东西,人人都可诋毁,今日之事,我也不想再追究,可这话若是再让我听到,就别怪我不顾情面。”
话说到这个份上,杨氏即便再不服,也不得不低头,说到底,她不是嫡子之妻,说的话,也永远入不得他的眼!
此事随着裴渊的一句定音,整个府中也不敢再有人嚼舌根,之前传的沸沸扬扬的阁楼一事,也被人压在了心底,不敢妄言。
唯独二老爷裴百川院中,随着杨氏的回来,炸翻了天。
寒风笼罩,秋夜习习,孤月藏于云影之中,半遮半掩,整个川泽院灯火通明,伴随着裴百川的争吵声,响彻天际!
“我跟你说过多少遍,不要给我出去惹是生非,你今天还带着溢儿一起,要是溢儿有个三长两短,我跟你没完?”
“裴百川,你别在我面前耍横,那个小兔崽子,我好吃好喝的伺候着,你还想怎么样?我儿子远在异乡没见你放过一个屁,狐狸精的儿子倒是喜欢的紧!”
“你闭嘴,我怎么就娶了你这么个上不得台面的东西,贤良淑德一个都不沾边,怪不得儿子要走的远远的,就是不愿意看到你这张恶心的嘴脸!”
裴百川字字戳心,往杨氏鲜血直流的伤口上又撒了一层盐。
“如果不是你跟那个狐狸精将儿子逼走,我们母子何至于天涯分离?我告诉你,只要我还在,你跟那个狐狸精就别想有安生日子过,我儿子得不到的,那个杂种也不配!”
“啪”,响亮的巴掌声随着影子的落下,在暗夜之穿行。
杨氏捂着脸颊,死死的盯着裴百川,猛地抓起桌上的茶壶直接砸向他。
裴百川躲闪及时,茶壶砸向柱子,落在地上,满地的残渣。
“你要谋杀亲夫!我要休了你!”
“你要不怕你那些破事被都抖出去,你大可一试!卖官鬻爵,贪赃枉法,你以为你的好大哥能护住你?你做梦,我就算是死,也会拉着你下地狱!”
两人夫妻二十年,彼此是什么货色,都心知肚明,一根绳上的蚂蚱,她亡,他也得死!
裴百川嫌弃杨氏满身的晦气,又不敢再多言,最终摔门拂袖而去。
……
阳光穿云而洒,斑驳的树影点点落下,微风习习,伴着花香。
唐钰儿躺在院中的藤椅上,优哉游哉的啃着苹果,目光穿过窗户,落在了裴清衍的身上。
前夜,裴渊的出现,让事情告一段落,不过,她这禁足之日,也多一番。
整日里除了清檩轩,这几间屋子,是哪里也去不得。
倒是裴夕枫觉得此事是因自己而起,内心愧疚不已,也不敢再来打扰。
两人共处一檐之下,本可以尽快找出她藏着的东西,偏偏,这男人就是不走寻常路,给她的时间少之又少,而那东西跟学了隐身术似的,怎么也找不到。
“二嫂嫂是在看二哥哥吗?那二哥哥好看吗?”
唐钰儿咬了一口苹果,点点头,“就是可惜这么张脸,偏偏长了一张嘴。”
“可是要是二哥哥没有嘴巴,不就是丑八怪了吗?”裴瑶脑海之中浮现裴清衍没有嘴巴的样子,不免嘟起了小嘴。
“嗯?”小孩稚嫩的声音再度响起,将唐钰儿的思绪拉回了现实。
身旁不知什么时候出现的裴瑶,头顶着两颗‘丸子’,绊头带子缠绕,穿着淡紫色的小襟衣衫,裤脚处还秀了几朵荷花,苦着一张脸,神色困惑。
“二嫂嫂,二哥哥不是丑八怪对不对?”
“当然!”唐钰儿拧巴着给了肯定的回答,“你怎么来这儿了?你身边的嬷嬷呢?”
“哥哥带我来的。”裴瑶指着站在另一边的裴夕枫,“我想吃二婶婶上次做的羊肉,我好喜欢,但二婶婶都拿给裴云溢了。”
“不是夕枫给的?”唐钰儿敏锐地抓住了重点。
见裴夕枫摇头,面上的窘迫,瞬间染红的脸,她也算是猜到了大半,先前还残存的愧疚,现在已然荡然无存。
就算二人不对付,稚子无辜,懵懂的年纪被人当枪用,日后知道怕也是只会对她心存芥蒂。
“可以吗,二嫂嫂?”裴瑶一把抱住唐钰儿,小脸窝在她的腰间,小声道,“我不像哥哥那么笨,不会让裴云溢知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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