剪影碎成金。
庭院花影丛丛,劲风起落似舞动的鼓声,陪伴那道纤瘦的身影,一次次地挥匕,愈快、愈狠、愈准,在一臂之间的距离里,斩落繁花。
百日光阴,每日挥匕百练,如今夏时隐的刺杀之势终于有了利落的杀气,她很欣慰,可这份欣慰已经开始染上痛苦的气息。
燥热的傍晚拥抱了夏时隐,可她的心里还是很冷。因为那里还停留着徘徊着秦桑刚刚与她说过的每一句话。
她开始变得敏感也敏锐,她已经不知道该怎么做了。——怎么在做成自己想做的事之余,还能成为自己想成为的人。
也许这并不可能实现。人生是道取舍题。她要做成自己想做的事,就不得不成为自己不耻的人。
在利益面前算计,在不安之时狠心。
地上的影子突然多了一道,夏时隐警惕地低头,见那道影子身高体长地停在自己身后,与自己的影子俏俏地并肩靠在一起。
——秦桑说错了,不是七天,也不是三天,这才过去两个时辰。
夏时隐紧握着匕首,她估测着身后楚明霁的距离,望着影子上他欣长的颈,下一刻,她转身之际,挥动匕首,朝着她目标的颈脉一刀划去。
“簌——”她甚至听到了刀锋破空的声音。她对于距离的预估也几乎是分毫不差。
一缕被削断的发丝从她的匕间滑落,轻飘飘掉在地上。
夏时隐的匕首将将停在楚明霁的颈脉前,逼近得毫无空隙,容不下一丝多余的动摇。
“为什么不躲。”夏时隐挑眉一督,“你不信我会杀你吗?”
楚明霁只是静静地望着她,充满想念地望着她,他朝她灿然笑了笑,平静温和,斯文明媚,像骄阳下嫩青的叶儿,青春向荣。
他的眼睛依然灵动美丽,如月光般干净皎洁,映着一层勃勃的晚霞,格外剔透温柔。
他什么也没说,只是这样安静地充满包容地望着她,任她发泄。
夏时隐便觉得心里的力气一泻千里,再也提不起劲儿了,她甚至想找个怀抱靠一靠,躲一躲,在可以避风的地方做回天真幸福的孩童。
可是哥哥不在,楚明霁不能抱。
夏时隐心思沉沉,“你知道张力为什么会一而再地替周倩倩周旋吗?为什么会在挨了五十棍后依然不曾后悔吗?”
夏时隐目不转睛地望着楚明霁,见他的神色并无意外与困惑,她便确信,他不在明溪城的这些天,对于她身边发生的一切事依然了如指掌。
世事从不理想。楚明霁不仅是她的盟友,更是在明溪城满布眼线的外乡人。
夏时隐心里酸胀,无可奈何,亦不愿深思细究地想。
楚明霁不说话,夏时隐便自己说。
其实她在开口的那一刻,她就已经知道了答案。她只是决心勇敢面对了而已,让自己再也不能依靠遐想辩解从来缺失的那部分。
那个真相,那份不属于,那些暂时地偷来地美事。
“张力无父无母,从小靠乞讨为生,十岁时遇上三年旱灾,满城无一粒闲粮,差点饿死之时,是路过的周倩倩,将车里没吃的糕点给了他。”
“周倩倩怕别人抢他的吃食,还将车停在他身旁,准备等他吃完再走,哪想到左等右等,见他只吃了一块,周倩倩便问他:是不是点心不好吃?”
“张力答道:点心好吃,只是我想等到明日再吃。周倩倩一听便笑了,她说:等不到明天的,待我走了,你的这盒点心就会被抢光。小乞丐,你要想有明日、有未来,是不能靠省、靠等、靠留的,你得想办法去争。”
“周倩倩说完便走了,倒是张力开了窍,跟在车后面追,从此围着周家前后院,又讨活了几年。”
“待再大一点,身子结实硬朗了些,张力便去投了军。他将儿时的凄惨经历藏了起来,可周倩倩对他的恩情他一直牢记于心。”
“那回宴上,他见周倩倩犯了性子,硬着头皮帮忙,是为了报恩。——哪怕周倩倩什么也不记得了,哪怕她当年行善不过是一时兴起。”
夏时隐心无波澜地将这个故事讲完,她睨着楚明霁,感受着自己心里的暗潮汹涌。“楚明霁,你不要骗我,我问你:我曾经帮过你吗?”
世间皆有因果,若没有曾经种下的善因,夏时隐无法信任也想不明白楚明霁为什么能无由来地对她好。
也许今日可以,可明日呢?也许无冤无仇时可以,那么结怨结仇时呢?
夏时隐心里不踏实,她更迷茫的是:面对这朵没有根的花,没有源的缘,她不知道怎么蓄养下去。
她得到地唐突,却不想失去地盲目。
楚明霁不由地心里一颤,他怎么能不明白夏时隐的心思与彷徨,他心里有一千个主意冒出来,可夏时隐说了,不要骗她。
楚明霁只能低着头,诚实道:“刑台那次,是我们初见。”
“果然没有。”心里紧绷的那根弦终于断了,夏时隐长长舒了口气,接受地竟然很坦然。
她知道应该是没有的。她从小被周楼围绕着长大,根本没有闲暇再帮顾其他人。——她不是周倩倩,楚明霁也不是张力。
夏时隐收回匕首,将其锁鞘别在自己的腰间,几个瞬息的功夫,她收回了自己真实的锋利,又变成了一如既往的温和模样。
宛若什么都没发生般,夏时隐朝楚明霁闷闷笑道:“师父,路途奔波,辛苦了,我让厨房给你煮油泼辣子面吧,再配上一壶清酒......”
夏时隐习以为常地越点越多,不知不觉地将楚明霁喜欢吃的一个个地说出来。他陪他吃了好几月的饭,她什么都知道。
说着说着,夏时隐的声音渐渐小了,她偏过头,望向天边晚霞,见霞光如燃血的纱裙逶迤满天。
明明觉得这样其实是很好的。他们萍水相逢,只是一时停靠。
不必再追究楚明霁为什么对自己格外耐心包容,一如夏时隐其实也说不清自己对楚明霁的眷赖。
可能只是贪恋活在他身边时总能轻松一些。
知道楚明霁会无条件地维护自己,支持自己,在夏时隐暗淡的今生,他是她溺于水里牢牢抓住的浮木,在窒息时便趴到他身上透一口气。
他是她复仇路上远远传来的干净童谣,在她成为狠毒的另一个人时依然能记起自己。
不是不可或缺的存在,也可以没有,可是有就很好。
想要踏实地拥有,所以夏时隐虽然接受了,却不开心。
夏时隐忍不住回头瞪着楚明霁道:“你真的很讨厌。你真的很讨厌!”
一声比一声重,她犟着脑袋,一抬手,重重给了楚明霁一拳,震的她手都疼了。
长影倩丽,长影孤单。
楚明霁深吸了口气,他抬手轻轻地拍了拍夏时隐的脑袋,又安抚地摸了摸她柔软的发。
夏时隐不是个复杂的人,滴水之恩涌泉以报,寸尺之仇锱铢必还。恩仇都不拖延,结完便是,再不翻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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