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上数峰青。
小河潺潺,草木绿茵,明溪城尽是盎然的勃勃生气,随意细嗅一口,便能闻到一阵淡淡的檀香,掩盖了残楼里的焦味。
家家户户门口插了几注上敬神明的香,满城更是萦绕着一股夸张的喜气。
“老天有眼!楚国就是一群孬种!还敢来烧尹园?咱们的战士们跑到边境处才吼了几天啊?这就把那群怂蛋吓软了腿,跑来投降了!”
“不打仗就让楚国人老老实实地诚服,实在是爽!依我看,咱们以后的日子定也能太平安稳,没什么好怕的!就那群窝囊废,借他们一百个熊胆,谅他们也不敢得罪我们!”
大街小巷到处都是对于八月十日那天,楚国使臣负荆请罪,卑微进城投降的戏谑言语。民间在笑,营里也在笑。
大家兴冲冲地议论,如今占尽上峰,一个个趾高气扬,很是振奋。
如今刀也不用拿了,步兵们剥着花生喝着酒,落井下石道:“这就是咱们的威风!孙子看到祖宗,能不怕吗!”
“你看到那群使者的脸色没有?一副讨好的奴才像,看到我们瞪他,连个屁都不敢放,栽着脑袋缩着肩膀,扭扭捏捏地躲着我们走,我要是大声点说话,别把他吓尿了!哈哈哈哈!”
这步兵话音刚落,却没想到楼台上传来一阵摔瓷砸凳的剧烈动静,很是混乱,屋里闹成那样,可镇守在外面的侍卫依然纹丝不动,镇在四面,不给人靠近。
步兵们心生疑虑,忍不住朝墙脚走近几步,却听轰隆隆一声破门声。
“咚——”步兵们吓得神情一愣,纷纷抬头看去,便见张力正拎着赵使臣的衣襟,将人倒按在墙头上,“敢诈降来糊弄我们?找死!”
老赵被压着喉口,呼吸不畅,憋红了脸,不得不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哑着嗓子犟道:“我要杀了你!我要杀了你!”
张力得逞冷笑一声,伤口撒盐地挖苦道:“杀我?好野心,兄弟,要不要我帮你发暗号?待你把你满城的弟兄喊出来,我们也好斩草除根!省得他们躲在阴沟里,还叫人难找!”
夏时隐从屋里缓缓走出来,跟在她身后的是营里的十几位指挥使,神色各异,各怀鬼胎。
夏时隐手里拿着一封圣旨,这封圣旨带来了一个极其重要的消息:这两天宫里将会来一个举足轻重的大人物。
这个大人物此行是要来检核两件事,第一件事:明溪城这么重要的地方却有这么多细作,大家做出了什么策略整顿?如何实现长治久安?
第二件事:楚国大乱,夏国的战斗实力如何呢?若楚国向夏朝示好,夏朝有本事开出什么条件?若谈不妥真开战的话能不能赢?
第一件事,论功或是论过,都由夏时隐一力承担。
可这第二件事,若真开战的话,全军将士上了战场,反倒能真正凭自己刀上的本事立功升官!
这消息背后,带来的利益太诱人,所以大家在面对老赵对于与夏时隐私下勾结的揭发,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地算了,实则并不走心。
反正宫里来人后,夏时隐就得回宫复命了,她在明溪城的所做所有将会被一五一十地调查完,是清白还是入狱,朝堂自会有结论。
老赵被张力气的直呛了一口气,不由地咳嗽起来,边咳边不死心地喊道:“尹......适......尹......”
张力见老赵还想挑拨离间,忌惮自己到底也是淌了这趟水的人,他干脆死死捂住老赵的嘴。
张力回过头,目光阴冷地看了所有同僚一眼,以不大不小的声量,近乎解释道:“你还没明白呢?假意与你合作,其实不仅无害,反倒能利用诈降,火上浇油地激怒全军!”
秦桑没什么心机,听张力一言,这才拍着脑袋认可道:“这倒是!军心和战意其实才是最难拢聚的!”
这么一来,老赵看似是为自家国人争取到了几日,实则要用着几日换来面对一群更疯狂的雄狮,反倒得不偿失。
“行了。”夏时隐适时地打断,她朝城楼下努了努嘴,提醒道:“营里拉练的步兵瞧着都聚地差不多了,再不下去,场子就要冷了!”
张力心领神会,他松了松手上的力气,皮笑肉不笑地对赵使臣高声呵道:“赵氏狗贼,敢拿投诚来哄骗戏弄我们,这笔账我们夏国必报!”
老赵的胸膛深深起伏,众目睽睽,他想起这几天被他丢弃的楚人骨气,不禁老泪纵横,到了这一步,他已无路可退,便是为了楚国的颜面,也只能默默承认这几日言行全乃兵家之计!
老赵不屈不挠地仰起头,近乎决然地高声痛呼道:“战便战!真当我楚国无人不成?我倒要看看是谁踏破谁的国门!哈哈!楚国威武!今日我便是死了,也要咒你夏国:逢战必败!”
“做梦!”张力举拳给了老赵一锤,阴他沉着脸冷笑道:“还想咒我们?就凭你?哈哈!你便是成了厉鬼,敢叫我看到,我也是打的你魂飞魄散,永世不得超生的!”
说罢便拎着老赵,像拖条狗似的恶狠狠地从墙头下拽下来。
新月捏着团帕子朝前几步,将老赵的嘴死死堵上后,她瞪着老赵,捏着拳又朝老赵的左眼给了一拳,“你好大的能耐啊!尹园的废墟还未动过一笔,刚好,今日拿你狗命开台祭天!”
“走!”
“走!”
一行人浩浩荡荡地应和,由夏时隐与张力走在前头,众人紧随其后,尾随着被拖了一路的老赵往下走去。
老赵必死,还得死的人尽皆知,死在大庭广众下,死的人神共愤!
张力拖着老赵走到街上,两街道的百姓见所有指挥使们别着腰间大刀,分别守在左右两排,一行人走的浩浩荡荡,凶煞瞩目又神情气愤。
“这是怎么了?别拖着的那人是......”那人探着头辨认,待看清老赵后不禁大惊失色,“哎哟!那不是楚国的赵使臣吗?”
“这不妥吧?人家都认了错,咱们这样不饶人,是不是有点.....”百姓们跟着队伍长长地走了起来,忍不住指点议论。
秦桑听着各式各样的猜测,急得直抓耳挠腮,他立起脑袋,见最前头的夏时隐步步稳妥,淡若清风,他咬紧牙,也将嘴闭紧了。
“楚国诈降!”张力见街头人群厚厚攒了几尺,终于高声喊道:“楚国诈降!欲捧杀我军,伺机反将!居心叵测,罪不容诛!斩!斩!斩!”
句句如雷,打到百姓的头上,叫人头晕目眩。
“我耳朵聋了吗?”百姓们掏着耳朵不可思议地互问:“楚国诈降?他们是故意做出副懦弱的死样子,想骗我们松懈防范,然后来杀我们么?”
“天理何在!”人群里闯出一位儒生打扮的男子,一怒之下将端了一路的汤碗狠狠砸出去,瓷片摔碎了一地,他牛着劲儿吼道:“真当我们夏朝尽是群蠢庸之辈了?敢这样愚弄我们,我跟你拼了!”
说着便捡起地上的瓷片,梗着铁头功冲过去。
幸好秦桑眼尖,横起粗胳膊一把拦住了,将人紧搂着安抚了一句:“国有国法,你放心!”
“杀了他!杀了他!”那人挣扎着喊道。
“灭楚国!灭楚国!”人潮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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