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事了无忘。
一场秋雨一场寒,满城的枯叶红枫终于落完了,干净净的枝桠张着手,露出一身的蹉跎纹路。
不够明朗的日子,天是阴沉的灰色,满街的吆喝声依然中气十足,车里探头望出去,到处是一股股或浓或浅的白雾,来自暖烘烘的汤,热滚滚的灶,人们鼻息开口。
新月往蝶戏牡丹的袖炉中填了粒银丝炭,仔细塞进手袖中,才递给公主暖手,“咱们没出宫的二十天,周公子已陆续抽调了近百人去周朝,这些打头的厉害,要么骁勇善战要么经商奇才,想来是要派去管事。”
夏时隐本是阖目养神的,听出新月语气里的阴阳怪调,她忍不住吊起眼角去看新月。
主仆两目光相对,一个漠然,一个讥讽,神情都不算痛快。
新月甚是闷闷不乐道:“没见过周公子真正动手,我也曾猜测过他的实力,真是没想到,我将他往能耐里想,竟还是小看他了!藏的真深!”
百余名人才,说调去便调去了。谁知道这是不是只是冰山一角呢?新月可不敢忘:只这些,还没计算周楼藏在楚国的人手呢!
夏时隐却没有太意外,只道:“张力能查出这些倒是个不错的。周楼也很有意思,见哥哥不在京,我又出不了宫,竟真敢放胆处理起来......”
“到嘴边的鸭子,想要忍住不咬还是难的。”新月忍不住讥讽,她深深吸了口气,再看向夏时隐,又忍不住感叹道:“况且,他应是信了你的。信就算出了差错,你也会给他说话。”
夏时隐忍不住冷笑一声,她知道新月这话很是有理有据,想到楚明霁那晚对她的请求,与她枕头底下一封又一封只字不提,只塞了张白纸的信。
她今早出门前还忍不住数了数呢,厚厚的一打,整整二十九封,比他离开的天数还要多了五封,这说明有一天,她想了他不止一次。
“公主......公主......”新月低低唤夏时隐,见她嘴角露出一抹古怪的笑容,新月问道:“你笑什么呢?”
“没什么。”夏时隐摇摇头,听见外面热闹,她又确认了一遍:“今天是那位小姐的忌日,钱掌柜确定李靖安会来的对吧?”
“是!”新月很肯定地点点头,又补充道:“临出宫前,我已让萧子钰换了一身杏色的衣,她见那料子贵重,裁剪新颖,便信了我的话穿上了。”
“真的?”夏时隐忍不住捂着唇噗嗤笑了出来,“看来学规矩还是有用的,这不,萧子钰就不会怀疑我是别有用心了,还以为我这是为了表现大度,待她体面呢。”
新月也忍不住痛快地笑了起来,一开口,语气里又都是怨愤:“连嬷嬷都说萧子钰是她见过的最有野心的人,样样力求最好,吃了多大的苦也一声不怨。”
新月的目光又望向夏时隐,语气更重了几分,带着提醒意味:“她这哪只是个要当妃子的样子?自以为藏的好,实则昭然若揭。她不安分!”
夏时隐不置可否地笑了笑,却并未答话。
无论是前世她被打入冷宫后,萧子钰故意派人来将夏国的惨相告诉她,害得她夜夜噩梦,还是她生辰时,萧子钰亲自送来的那杯毒酒。关于萧子钰的为人,她一直很清楚。
她想起前世,临死的前一夜,萧子钰曾来见她最后一面,她试图忘了,不去面对,可是......她一直记得。
“公主,”那一天,茫茫的夜色,萧子钰身居宫外,她坐在太师椅上,五个月大的肚子已经微微凸起。
萧子钰抚着肚子满脸幸福的笑,声音是不可抑制的骄傲,余音上扬,很是得意,她道:“我又怀孕了。我已经生了一个儿子,这一胎,是个公主也不错呀。”
夏时隐没有理会她,被打入冷宫前,萧子钰就经常带着她不满周岁的儿子来到凤轩殿,她还记得萧子钰儿子的长相,粉雕玉琢,长的很像周楼。
那时的夏时隐心里其实并不好受,更不胜其烦,但碍于皇后的身份,秉承母仪天下,需一碗水端平的责任,便也不曾为难过他们母子。
是以萧子钰日日来请安,她虽不愿去看,也被迫听着萧子钰的儿子一点点长大了。
其实平日里倒也还好,最痛苦的时候,是夏时隐刚刚滑胎那阵子。
萧子钰抱着孩子在她床头嘤嘤直哭,语气隐含怪罪之意,满口责她:“公主怎么这样不小心?当母亲的人,哪一个不是千般注意万般小心的?您......您真该好好反省做错了什么!可惜了那孩子,选择了您,您却没把他留住了。”
那时的夏时隐刚失去孩子,听完这番话,紧接着又是萧子钰儿子接连不断的嚎啕大哭,她心里越发跟割肉似的痛苦不已。
这哭声宛若让她听到了她不慎逝去的孩子心头的深深幽怨,夏时隐真恨不得给萧子钰一巴掌,让她赶紧滚。
可她又自罚似的一声声听着,相信这是自己应得的惩罚。——是她没有照顾好自己,才害的孩子胎死腹中。
最后,是新月将萧子钰“请”了出去,是新月抱住夏时隐安慰她:你与周楼这样恩爱,孩子总会有的。下一次更仔细保胎就好了,你会成为一个好妈妈的。
后来世态炎凉,沧海桑田,夏时隐尚未再怀上孩子,就被打入冷宫了。
往事暗沉冰冷,没有一处不伤。冷殿里夏时隐逃避似的侧过身,不愿理会萧子钰,更打心底地不想听见她的声音。
可惜夜里好近,萧子钰的声音直直传进来后,几乎装满了整座殿,尽是回音。
萧子钰慢悠悠道:“其实当谁的孩子都好,重要的是投对胎。就说你侄子吧,多端正明理的孩子呀,若是没死的话,到今天也有五岁了吧?”
轻飘飘的一句话,又将夏时隐的心吊起来了。
夏时隐忍不住朝殿门口走了几步,哪怕明知是陷阱,也踩了进去,她紧张地问:“明轩怎么了......”
夏时隐还记得,她出嫁时明轩才不到三岁,她每每与哥哥斗嘴时,明轩便会替她抱住哥哥的腿,朝她中气十足地喊道:“姑姑!我替你抓住父王了,你快来!你快来!”
明轩多伶俐可爱呀,明轩多神气威风啊!夏时隐这么一想,眼泪便忍不住扑簌簌地掉了下来。
夏国被破后,她的家人都被屠尽了,明轩身为皇长孙,怎么可能......
“明轩这孩子呀......”萧子钰很虚伪地长长叹了口气,遗憾道:“他好歹也是公子看着长大的,要亲手杀了他,公子也不忍心呀。”
萧子钰刻意地拖长声音,一副无辜无奈的感慨模样。“可是......那孩子已经懂事了,他什么都看到了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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