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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7. 第37章

李重啊。

再也没有比月经更让你清楚地认识到自己是女孩,哪怕你已经被母亲忽视了十二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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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月一次的痛苦,就像有人每月一次把肋骨从你身体里取出,七天后再重新破开你的肚皮,安装回去。

你不知为何,每月都比其他女孩痛很多,痛到面色发白,几欲呕吐。

即便你有如此明显的反应,母亲到了第三个月才发现。

其实,也并非她觉察出来。那天,一个常来店里吃羊肉粉的老光棍冲你龇牙咧嘴地笑,目光不怀好意地望你身后看……她顺着他的眼光看过去,发现你的后面沾染了血迹。

“晦气!真晦气!”

“我就说今天打牌输钱,原来是看到不该看见的。”

“小姑娘变大女孩了啊。要是在古时候,再过几年就能嫁人生孩子了。”

食客们大声调笑着,压根不觉得自己说的话有多不合时宜。

你母亲的脸涨得又红又青,她一把扯住你,把你像陀螺一样甩进小仓库里。

她劈头盖脸把你一顿骂,怪你给她丢脸,怪你影响生意,怪你突如其来的月经……你沉默着,任凭那股粘稠的血液往外涌,小腹处升腾的痛感越来越强。

母亲哐的一声把门锁上,过了好久她才从外头回来,也是黑色塑料袋,里头装着卫生巾。

你苍白着脸,吸了口气问:“你是不是绝经了?!”

母亲一愣,一脸烦躁地摆摆手,“爱来不来。谁还会稀罕它?这玩意就是个祸害。”

方才还板结在你心中的郁卒,一下子松动了。

母亲才刚刚四十岁,就已经丧失了这个令人讨厌却又代表女性生命力的玩意,潜伏在体内的激素在不知不觉中,退缩乃至消失。

你开始了,但她却结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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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小仓库偷溜出来,迎面看到了本想憨笑却又笑不出来的宋景富,丧眉耷眼的样子更像一条委屈的大狗。

他的手里提着一个黑色塑料袋。

你皱起眉头。

他不仅跟踪你,看到了你又一个不堪画面,还记得你来月经的日子。

“你是不是有病?”

你忍着痛,扭头就走。

他小碎步跟着,小声咕哝道:“我没病。”

你突然停下来,转过身,咬着牙说:“你要是很闲的话,就去死啊。”

宋景富大惊,疯狂摇着头,“不不不,我有空的时候可以去镭射厅打游戏,去高坪河钓鱼,去逛大集……”

你瞪着她,圆溜溜冰冰凉的黑眼珠里是他笨傻的倒影。

他被你的气势吓得往后一退,弱弱说:“死很痛的,我不想死。”

此刻正在你体内疯狂搅动的疼意顺着四肢百骸激荡,胸口闷得发紧,身后渗出一层虚汗。

“李重,你脸怎么这么白?”

“李重,这么冷的天,你怎么出汗了?”

“李重……”

“李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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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做了个梦。梦里有人笨拙地背着你,边跑边嫌弃你怎么这么瘦。

你习惯性张嘴回骂,却看见一张暖如春风的笑脸,她的目光那么柔和,你被全神贯注地注视着,被全方位地包裹着……

你像个宝宝一样,在梦里发出一声呓语:“妈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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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都疼得喊妈妈了!”一道柔声在耳边响起,“没事没事。止疼药马上就起效了。”

你缓缓睁开眼,迎面一个柔软的手伸过来,抚摸在你的额头,“嗯。不烧了。”

“你是我家大福的同学吧。”女医生自顾自地说话,声音脆脆的像百灵鸟,“一会再去做个B超看下情况,每个月都疼成这样可太受罪了,要早点吃药治疗。”

宋景富的大狗脸凑过来,你本想骂他多管闲事,可他额头明晃晃的汗啪嗒一下滴了下来,你愣了愣,把涌在喉咙里的话退回了肚子。

“这是我小姨。人美医术高。有她在,什么病都能治好。”

“放心。钱我先付了,你后面还我就行。”

“还有,我跟我小姨说了,你妈回老家了,赶不过来。”

说到最后一句,大狗眨了眨眼睛,露出一抹“看我多机敏”的神色。

第一句免除你对病情的忧虑,第二句缓解你囊中羞涩的尴尬,第三句掩盖你不仅没有母亲关心,还会因为给她带来麻烦而被大骂一通的困窘。

“我家里人叫我大福,你有没有小名?”

“大重?重重?小重?”

“好奇怪。你爸妈为什么给你一个女孩子起这么硬邦邦的名字啊?”

“……”

好在漂亮小姨及时把话多大狗牵走,你才得以安宁片刻。

一番检查后,你被确诊为子宫内膜异位症。一种不会立马致人于死地,却非常折磨人的病,多发于成年女性,少部分刚来月经的女孩也会得这种病。

你更特殊。你的生殖道不同寻常,从医学角度被称为异形,这种异形会引起经血倒流,诱发难以忍受的痛感。

你很想笑。

你知道你是个异类,原以为这是一种蕴含自我评价、自我讽刺的调笑,谁知,你的身体早在你出生时就和别人不同。

你还真他妈是个异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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漂亮小姨心疼地拉着你的手,嘱托你一定坚持服药。

“下次你来复查,让你妈妈带你一起过来。”

你抽回手,又冷又轻地说:“把我子宫切除不就好了?”

漂亮小姨一愣,“你不想做母亲吗?”

她许是觉得你疼怕了,才说出这种傻话,于是放软声音道:“我们生为女人,身体的所有构造都有它存在的意义,不能轻易放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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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能轻易放弃?

13年前,母亲用血肉生出了你,却立马“放弃”了你。

13年后,你用月经的方式传承了她,却没办法“放弃”她。

从医院出来,你看了看漫天清冷的星星,转过身,盯着宋景富。

你说:“你没病。是我有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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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此同时,你的胸部不断隆起。

下楼时,跑操时,洗澡时,立定跳远时,它们无时无刻不在提醒你某处沉甸甸的存在。

你要时刻注意领口是否松散,两侧是否有旁人凝视的目光,你总是驼着背,含着胸……

外婆、母亲、你,三代女性,皆大得可观。

然而母亲一脸嫌弃,她说:长这么大有什么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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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人们会说这两坨肉如娇嫩白鸽,如跳跃玉兔,你只觉得它们像倒扣在你胸前的两个坟堆。

还是那种没人祭奠的孤荒坟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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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时候一脉相承的大胸,也成了一种轮回的罪过?

不!

母亲嫌弃的不是你的过分发育。

她只是厌恶你越来越像女孩子。

因为,你越像女孩子,就越不像你的哥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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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你不可控地突破了身体伪装的界线,从小留到大的短发也遮掩不了你的秀气模样。

她透过你看不到哥哥的模样,自然不高兴,不开心。

于是,你挺起了胸膛,打响了反抗母亲的第一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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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需要少女胸衣,保护你的两坨“枪”。

母亲不会给你买,你自己买。

何家巷里有一家内衣店。你一眼看中门口挂着的那件漂亮柔软的粉色胸衣。

蕾丝镶边,胸口点缀着蝴蝶结,你头一次对粉色,对蕾丝,这些娇软凸显的女性元素,产生了极强的欲望。

你不知道自己需要买多大码,但不管哪个码数都要花钱。

而你,毫无收入,且欠着宋景富的医药费。

你每天都会去看一眼,期待它不要被人买走。

它像你刻意吹大的粉色气球,每天悬挂在你的前面,勾引着你,诱惑着你,让你觉得漫长人生有了鲜活的时间刻度,才不至于这么难熬。

与此同时,你开始捡纸皮,捡塑料,捡一切能换钱的东西。没多久学校的同学都知道你一放学就去掏肮脏的垃圾桶。

你毫不在乎,照捡不误。

宋景富欲言又止。

你说:“你滚远点。”

他果然跑远了,这条总爱向你讨要骨头的狗在你百般叱骂下终于消失了。

你捡了半个月,才攒下区区五块钱。

你想起野人爸爸留下来的狗头金,心想要不卖了它换钱,也算帮他尽一尽做父亲的责任。

然而,还没等你实施作案,那件漂亮柔软的粉色内衣就被人买走了。

你非常非常生气,气得攥拳捶墙,气得日爹骂娘。

然后又被自己生气的样子逗笑了。

原来你不是无能无感的木头。

你会鲜活地生气,是不是就有活得快乐的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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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学时,你已经把那件盼了很久的粉色胸衣忘到脑后。

一群其他班的小混混却把宋景富堵到门口。

为首的那人强行把他的书包夺走,从里面挑出一个黑色塑料袋。

宋景富嗷呜一声冲过去,却被人死死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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