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重啊。
老陀骗了你。
你明明找到了那把钥匙能打开的门,他却再也没有回来。
反而,他是□□犯这个消息传得到处都是,你不信,你知道母亲也不信。
刚好地质队幼儿园为了创收,连暑假也办起了托儿班,母亲求之不得,赶紧把你塞进了进去。
她严令你不许再逃学,还直直白白地告诉你,要是你再消失,她也不找了,你活也罢死也罢,都与她无关。
你含着泪,“我要找老陀。”
母亲脸色晦暗,“各人有各人的命,你还是顾着你自己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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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双手握着幼儿园围墙上的铁栏杆,眼巴巴地盯着那条通往幼儿园唯一的路。
可再怎么等,也等不到那个高高壮壮的身影。
你想起老陀教你的诗。
“谁知鸟心思,笼中哀怨声。”
你不想哀怨,你想哭,你想大声哭,想让你的哭声穿街过巷,越山掠河,让另一只被关在笼中的叫“老陀”的鸟听到。
可你不能哭,你答应老陀不再哭,你也答应母亲不再跟人提及老陀的名字,更不能告诉其他人老陀是你的超人爸爸。
你从父亲珍藏的矿石堆里偷了一块黑色燧石。
有一次他喝多了,得意洋洋地向你和母亲展示他的藏品。那些闪闪发光的黄铁矿、等同黄金价值的狗头金,以及犹如蓝色羽毛般美丽的蓝色重晶石,你都毫无兴趣,唯独看中了这块不起眼的黑色燧石。
他说,燧石硬度高,质又密,原始人常用它来打制石器,并且燧石断口经过敲击后会变得更加锋利,太平洋地区的波利尼西亚人就用这种石头制成了短刀,近战时,杀伤力不低于钢铁匕首。
上一把石刀已经碎了,你需要磨一把更为趁手、锋利、耐摔的石刀,总有一天你要砍断关着你的铁栏杆,砍断关着老陀的铁栏杆。
所以你偷了它。
你蹲在幼儿园的墙角里不停磨这块黑色燧石。别人玩跳皮筋,你磨石,别人追逐嬉笑,你磨石,别人哭闹不止,你磨石……
所有人都觉得你病得不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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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此同时,你发现家里温情一片,暖意十足。
母亲不再唠叨,不再指责,不再反驳,每天变着花样做饭不说,还主动给父亲买衣服,买鞋袜,买好酒。
她乖顺又听话,伏低的同时又仰望。父亲很喜欢。
母亲说鸭溪酱酒父亲都喝腻了,让王翠莲王阿姨去茅台镇跑车时捎回来三大箱本地原浆酱酒,它虽比不过茅台酒,好歹是茅台镇几千家酒厂之一出品,味道也差不到哪里去。
父亲喝得两眼放光,喝得喜不自胜,甚至还叫了好几波不知从哪里交来的狐朋狗友来家里吃饭,母亲亲力亲为,做了满满一桌子好菜,给了父亲足够的面子。
有时候,父亲头一天喝多了,还没缓过来劲,可母亲又做了一桌好菜,父亲肚子里的酒虫果然叫唤起来,立马又给自己倒了满满一杯。
喝多了,他就闹,家里的东西能摔的都摔了,有时候巴掌呼到母亲脸上,她也不哭,只是拢了拢头发,仰着脸轻声道:“喝酒生气对身体不好,我扶你回屋睡觉。”
待卧室内终于传来震天响的呼噜声,你看见母亲阴沉着脸从里头走出来,她看到了你,又像没看到你,转过身坐在堂屋的小桌前,翻开了一本字典开始一笔一划认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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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母亲在家里足足待了一个月没出门,久到你父亲也开始催促她赶紧想办法出去挣钱。
毕竟,“温顺”不能少,“供奉”也不能少。
你母亲很听话,出去跑了一天,回来兴奋地告诉他,主街旁的一个偏巷里有个门面房,房东去广东挣大钱去了,这处门面房闲着也是闲着,人家愿意以极低的价格租给她。
时来运转,她不停地强调这四个字。你父亲没好气地说:“这个世界上那么多有钱人,为什么不能多我一个?”
你母亲被赶出了遵龙镇主街大集,却在主街旁的小巷里重新开了张。这次她再也不用拉着沉重的拉车在地质大院到主街之间来回奔波,再也不用担心谁抢了她的摊位,谁掀了她的铁锅。
她又亲自去了一趟六十里外的仡佬族村寨,请老林头出马做一张木制匾额。老林头听说你之前从他这里回去后就开口说了话,高兴极了,从阁楼深处找了块上好松木,烘干后当做匾额底板。
上灰、刷腻、打磨,刻字、上漆,上色,一步又一步,最后用河蚌壳填了“王庆芬羊肉粉店”七个大字。
你母亲的名上了匾,你母亲誓要堂堂正正站在匾下挣钱。
后来你父亲知道了这件事,又摔烂了一个碗。他说你嫁到我们李家,活着是李家的人,死了是李家的鬼,就连这个店也应该叫“老李家羊肉粉店”。
你母亲十分歉然,“我找人算过,算命的说起这个店名能赚大钱。”
“说你蠢你还不信,就你那个名,土不拉几的,要是能旺你,你早发大财了。”
你母亲笑了笑,“也是,我总被骗。但匾都做好了,也挂上去了,要是真不赚钱,再换名。”
你父亲当晚又因为生气多喝了几杯。
你怯生生地凑上前,“爸爸,幼儿园有个同学嘲笑我连几点几分都搞不清楚。”
你父亲一听,自然不能忍,当即把手腕上的手表取下来,放到桌面上,“你怎么跟你妈一样笨。长针代表几点,短针代表几分。懂了吧。”
你懵懵懂懂地点点头,小心翼翼把手表放到手心里,“好漂亮的手表啊。爸爸,你是从哪里买的?”
“买?你老子还需要买?”父亲扬起手,你自觉把左脸伸过去,你知道你一定说了什么让父亲不高兴的话,他又要打人了。
你极少叫他爸爸,也极少拿正眼看他,此刻,你一口一个爸爸,像小狗一样在他身边旺旺叫……他的巴掌落下来时变成了不轻不重的拍打。
“这是一个大老板送我的。你老子帮了他一个大忙。他感谢我,非要送我这块表。这表是机械表,非常贵。一般人想买还买不到!”
你母亲不动声色地又把酒杯倒满。
"爸爸好厉害啊。是哪个大老板叔叔?能不能让他也送我一块手表?"
你父亲嗤笑起来,狠狠打了一个酒嗝后,“说了你又不认识。一边玩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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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母亲以从未有过的激情经营着这个和她同名的店。她眼里的光越来越多,脸上的笑也越来越多,哪怕开业第一个月没几个人上门吃饭,她也总能在空无一人的店里忙成个陀螺,如花蝴蝶般飞来飞去。
见生意迟迟不能好转,她索性和乡下卖羊肉的达成协议,由她批发羊肉去市里沿街叫卖。能卖多少卖多少,卖不完的她再还给对方。
于是你母亲更忙了,忙得家里经常冷锅冷灶,你父亲满嘴怨言咒骂,你母亲只得把大部分收入给他让他去镇上吃香喝辣,这才塞住了他的嘴。
有一天,你母亲破天荒地把你带上。她在前面拉,你在后面推。碰到城管只能跑,碰到苛责的饭店老板,要你母亲先帮忙洗一个小时碗才肯买她的肉。
临近中午时,你们把临时摊位摆在湘江河边的一个路口。往东是河对面的黔北老城区,从路口往西是正在开发中的新区,好几个漂亮的小区拔地而起,很多有钱人住在这里,当然吃得起羊肉。
你发现母亲有点奇怪,明明还有很多肉没卖出去,她却留着不卖。过了好一会,一个拎着菜篮子的中年女人走了过来,母亲立马站起来招呼。
对方显然认识母亲,“哎呦,我的好庆芬,幸好你在。我家老板娘最近怀孕了,特别想吃羊汤。我又不会做,正愁得要死!能不能耽误你一会子时间,你去家里帮我炖上?”
母亲有些为难,“钟姐,我做的也不知道人家爱不爱吃,万一难吃……”
“你要是做的难吃,就没人做的好吃了!”钟姐热情地上前挽着母亲的胳膊。
“我还有好多肉没卖出去呢,这……”
“你剩下的羊肉我全买了,这还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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晕乎乎的,你跟着母亲进了一个超出你认知的漂亮房子。
入口处巨大的鱼缸映着你震惊的脸,五彩斑斓的鱼穿过你的眼,你的鼻,最后钻进你张开的嘴。
旋转楼梯、水晶吊灯、壁画地毯、沙发酒柜等等,五花八门,富丽堂皇,却冰冰凉凉。
你狠狠打了个冷颤。
女主人正在主卧睡觉,你们三人躲在厨房,把声音降到最低。
钟姐朝主卧努了努嘴,小声道:“人家第一次怀孕,娇气地很。我做什么都吃不下。今天突然说想喝羊汤,我又不会做。也不知道是不是故意找我茬儿?你别看我在这里做住家保姆,工资又高,住得又好,其实说白了就是个佣人,仆人,主人家稍不高兴,就把我给辞退了!”
你母亲熟练地把肉片薄,“钟姐,我教你呗!做羊汤其实很简单,主要是用各种调料把腥膻味给去除了,再多花点时间,把肉香味熬出来……”
“庆芬你真是个好人。我早都看不惯遵龙镇上那帮人合伙欺负你。不行你就别开羊肉粉店了,我在这个小区也给你寻个保姆的活儿,你就不用再回镇里受气!受一个人的气总好过受一堆人的气。”
你母亲先是眼前一亮,而后看了下你,摇了摇头,“现在肯定不行,老的小的都要我伺候。”
钟姐叹了口气,“人的命,天注定。你看屋里头那位命就好,天生享福,二婚也能嫁给矿老板。矿老板能是一般人吗?有钱有势力,在整个黔北没有人家摆不平的事。老婆出门都有保安护着,从这条街买到那条街,被宠得跟个眼珠子似的……”
你母亲的手顿了顿,扫了一眼案台,“钟姐,你得去楼下买点花椒,要咱们黔北本地红花椒,只有这种才能去除麻羊的腥膻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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