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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4. 第34章

陈秋池从省会赶回母亲家楼下时,迎面遇上行色匆匆的范力。

两人相视一愣,随机明白了什么。

刘波摇下车窗看过去。

真是一对璧人。

一对马上就要过时的璧人。

范力显然也看到了他,只沉沉瞥了一眼,便错开。

刘波喊了一声小池。

陈秋池回过头来。雨后的浓重翠绿衬得她脸色越发苍白。

刘波顿了下,“记得吃晚饭。”

陈秋池微微皱眉,点点头,转身朝楼门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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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名姿把女儿女婿热情迎接进来,装出一脸惊奇地感叹:“就说你们夫妻两个缘分深厚,这都能碰到一起。”

陈秋池满脸无奈,“妈,你不是说你病了,病得起都起不来?”

黄名姿摆摆手,“那是刚才,现在又好了。”

她显然用同样的理由把范力也叫回来。

范力向来善做不揭短不扫兴的好人。

他耐着性子打圆场说:“妈,我来盛饭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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客厅里禅音佛乐绵长不断,佛像前纤细香烛吐出轻轻细烟,笼罩着小小人儿的照片。

陈秋池听得头疼心慌,手指下意识地摩挲着右手手腕,刚一抬头,便看见范力审视无奈的目光。

她侧过身去,隔着袖口描摹着手腕上颤抖的鱼尾……固执又坚定。

鱼宝刚学会站立便痴迷画画。可爱幼软的手毫无顾忌地沾满颜料,在画纸上尽情涂抹。她很有色彩感,那些看似无意的挥洒总会生出恣意的生命力。

她偏爱画鱼,以及和鱼相关的水、水草、铺满水面的阳光。

她总说:“我就是鱼儿,鱼儿就是我,鱼儿游来游去,鱼宝开开心心。”

后来她生病了,病得很严重。生命在她的躯体里盘旋、抗争、磋磨,变淡,直至消失。彼时,她明明已经虚弱地抬不起头,可还是趴在她的怀里,用彩笔一点点在她手腕上画了一尾小金鱼。

她说:“妈妈别怕,小鱼会陪着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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饭桌上只有黄名姿不停说话。

她总试图回忆过去美好的生活,强行笑得没心没肺,可这样的生活里总有一个奶声奶气的声音,绕不开,斩不断,说到最后,又惹得陈秋池满心酸楚,眼尾泛红。

范力主动刷碗,又仔仔细细把抽油烟机和灶台清洗了一遍。

黄名姿偷偷给陈秋池使眼色,小声说:“上哪找这么好的老公啊。”

陈秋池沉着脸,“没事的话,我还要回局里。”

黄名姿伸出手指头在她额头狠狠戳了一下,让她再等几分钟。

范力挂好围裙,坐回沙发。他挡住丈母娘递过来的餐后水果,平静地说:“妈,我明天就要搬去北京了。”

黄名姿一愣,“搬去北京?你辞职了?你找到新工作了?”

她越说越急,越问越多,直到陈秋池拽了下她的胳膊。

范力苦笑两声,“新安是我的伤心地。我不想再待在这里了。”

“那小池怎么办?鱼宝怎么办?”黄名姿急得都要哭了。

范力低下头,不吭声。

黄名姿一巴掌拍在陈秋池的身上,“你为什么就不能好好跟范力过日子?非要把他逼走?”

她一把拽住陈秋池的胳膊,推开袖口,手腕处那条明亮欢腾的小金鱼跳了出来。

“擦掉!”黄名姿厉声道,“你不动手,我来擦!”

陈秋池沉着脸把母亲的手死死按住。

她转过头,盯着范力。

“你什么时候把那个女孩子带去鱼宝的墓前,让鱼宝叫她一声妈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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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开始,悲伤是共同的,伤心是同步的。

不到半年,枕边的男人便悄悄停下脚步,看着你絮絮叨叨悲悲戚戚的背影,露出一抹不耐的表情。

此时,你仍未觉察。你以为他会和你永远一起,想念那个奶呼呼的宝宝,悲痛她的不幸和早逝。

然而,他摆出“为你好”的姿态,让你别再想,别再哭,别再沉浸过去……你还以为这是体贴。

渐渐地,你发现,他回来的越来越晚,他更乐意和那些朝气蓬勃的人在一起,其中不乏明媚的女孩子。

你曾经也是,现在被苦水浸泡过后,生动的明媚变成了幽寂的深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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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秋池就是这么发现范力出轨了。在女儿过世的第七个月零二十八天。

身为大学教授的他,曾用他的书卷魅力招惹了刚毕业的她,现在故技重施,招惹了更年轻更生动的女孩子。

所以,奇怪的是她吗?

奇怪的是范力、方月华之流,精于表面功夫,胜在嘴皮功力。

看似深情,却最无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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范力落荒而逃,黄名姿抱着陈秋池哭得痛不欲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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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楼时,黄名姿依然抽噎不止。隔壁楼栋口传来吵闹声,她立马擦干眼泪冲了过去。

陈秋池抿了下唇。有时候真是羡慕母亲旺盛的八卦力:再悲伤的事也要为八卦让路。

她转过身。一阵风吹来,小叶榄仁树枝上的点点圆叶颤颤抖抖,像一群乖巧整齐,准备出游觅食的小鱼。

她凝神看得痴了迷。

不知过了多久,身后忽然传来一道哭喊声。

“警察不是神。”

陈秋池猛然回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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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名姿见到女儿又返回过来,立马兴奋地抓住她,“我女儿是警察。你把你的事告诉她。她肯定能帮你!”

陈秋池看过去,哭得梨花带雨的女人大概四十出头,手臂上戴着黑纱,显然有孝在身。

未等这人说话,黄名姿已经用一句话高效总结了这件“八卦”:女人二婚嫁了个老公,两年不到老公得病死了,又被继女赶出家门。

女人呜咽哭诉,说老公去世前把这套房转到她名下,就是害怕强势的继女让她无家可归。谁知道继女强行闯入,以死相逼,就是不肯让出房子。

“你报警了吗?”陈秋池问。

女人长了一副我见犹怜的模样,轻轻摇摇头,“我不想把事情闹得不可挽回!毕竟她是他的孩子!”

“你丈夫得了什么病?”

女人看向陈秋池,从嘴里吐出两个字:“肺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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警察的确不是神。

总有那些游走在道德和法律夹缝中的不公平不合理,法律制裁不了,纠正不了。

女人说过去的大半年她整天忙着陪老公四处求医看病,只想救他的命,从没有想过要他的房。

“我宁可拿房子换他多活几天,可是,这个病它就是治不好!我自己的存款也全部拿去给他治病……现在真是人财两空,什么也没了!”

真是听者哭泣,闻者落泪。

黄名姿刚被范力那个白眼狼搞得郁结难过,越发对这个痴情的可怜女人产生了巨大的同情心。

她拉着陈秋池说:“小池,你得帮帮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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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人叫辛小莱。

去公安局的路上她看起来十分不安,不停询问陈秋池是否有更委婉更和平的方式拿到这套房?

她实在不想因为身外之物,让活着的人不开心,逝去的人也不安宁。

也就这样总为别人着想的人才会长期照顾患病丈夫而毫无怨言吧。

陈秋池想起女儿去世前,彼时她已经瘦成一具小小骷颅,疼得连妈妈都喊不出来……其实那时候范力已有逃避征兆,他说他见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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