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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庶子无情

彩佩的头砰砰砰磕得震天响。

被猝然指名道姓的夏冬芸惊骇万分,忙大呼冤枉,眼见着就要张牙舞爪地去拉扯彩佩。少年眼神示意,就有两名人高马大的捕快一左一右把夏冬芸用力钳住。

“你们几个蠢货通通给我闭嘴!再敢扰乱本官评案通通拖出去杖刑!”少年一步挡在彩佩身前。在他愤恼的注视下,两眼发红就要为了女儿冲锋陷阵破口大骂的柳氏和欲言又止的夏常安不约而同地缄敛了声。

“谢大人。”彩佩心有余悸地瞄了一眼身后死死瞪着她的夏冬芸等人,将头贴伏在地上,泣声道,“奴婢受二小姐指使,于昨日午时将奴婢自制的迷香藏进大小姐的香炉中。并于昨日亥时以帮辅后厨筹备夜宴为名将杀猪匠王二亮偷引入府,带往大小姐的房间。”

“等等,你是说王二亮是你带进府中的?”少年摩挲着下巴,目光落在脸色苍白神经紧张的夏冬芸的脸上,“那夏冬芸为何要让你将他带去夏秋桐的房间?”

“回大人,二小姐私下嫉恨厌恶大小姐,故命奴婢篡编名目将王二亮约入府中。而后又令奴婢在路上将掺了催情之药的糕点喂予王二亮,并将他引去大小姐的房间。”彩佩压在地上的指尖紧扣到泛白,秋高气爽,她的额上却满是汗珠,“…那王二亮素来好色轻薄,二小姐此举,就是为了沾污大小姐的名节。”

“啧。”少年忍不住拧了下眉头,他平生最看不惯的就是这种拿女子清白名节做文章的构陷暗害。于是语气骤冷了下来,“那你当时都照办了?”

“是。”彩佩哆嗦道,“那晚不知为何阴风频起,奴婢害怕所以不敢在大小姐门前多留,但也是亲眼瞧着王二亮推门而入的,且看他当时的模样,应该已是发了药效的。”

“然后第二天他就这么死在了井里?”少年犹豫地看了夏秋桐一眼,脸上的表情不言而喻——姑娘您也好梦中杀人?

夏秋桐有些失语,冷声提醒道:“大人,小女当时还身中迷药呢。”

对哦,这姑娘…不,这女侠……这位女中豪杰当时正在跟大哥大打出手一路天崩地裂火花带电呢,怎么可能作案。

少年晃过神来,嘴角不自禁地一抽:“那就只有一种可能——”

“王二亮那晚进的并不是小女的房间。”夏秋桐替少年讲话补完,然后转身扫了脸色惨白的夏冬芸一眼,“他进的是其实夏冬芸的屋子。”

“你胡说!”夏冬芸闻言忍不住尖叫起来,“夏秋桐你个贱人!休在这里信口雌黄坏人名节!!”

总算是装不下去了啊。夏秋桐心想。

“可奴婢当时确实是将王二亮往大小姐的房间里引的……奴婢在夏府当差近十载,虽说那夜为了避开巡逻未曾掌灯,但总不至于走错……”彩佩小声道。

“你也说那晚阴风阵阵,一时恍惚也说得过去,况且,也未必不是真撞上了鬼怪,毕竟做的是这么丧良心的事。。”夏秋桐唬道,看着彩佩的脸一瞬吓得煞白。而后她与少年对视了一眼,知道对方此刻也已是心知肚明。

「不可觉察之人」。

夏冬芸这个计划里最大的败笔就是她挑选了跟陈安一样的日子作案,还不知怎的让陈安知道了。

为了保证自己的行凶过程不被影响,陈安必然要替夏秋桐将王二亮引开,而拥有「不可觉察之人」的他可以轻而易举地制造出媲美鬼打墙的路径误导。

而以穿越者们一贯的恶趣味,结合夏冬芸过于反常的表现来看,这个被祸水东引或者说自食恶果的人大概率就是她。

“不过更直接的依据在于——死者指缝里的皮垢。”夏秋桐道,“也就是说死者死前曾抓伤过凶手,也就必然会在凶手身上留下挠痕。”

指缝里的人皮组织,这也不怪仵作没有发觉,一来在这个时代,这本就是断案中容易被忽视细枝末节;二来死者指缝里满是黑青的苔泥,若不将甲垢全数仔细扫出,几乎是不可能发现里面掺余的东西的。这也足以证明夏秋桐目力之强。

而少年明显也想到了这一点,盯着夏秋桐不自然地摸了下脑袋,莫名有一种自己也被对方看穿了的感觉。

“那就你了,上去看看她身上有没有抓口。”少年对着夏秋桐扬了扬下巴。夏秋桐欠了欠身,缓步走到被扣着双肩的夏冬芸身前,却被对方一口唾沫吐在脸上。

“别,你别过来!!”夏冬芸神色惊慌,拼命地想向后缩。但捕快钳制得牢,她越是挣扎反而越是被压得不得不前倾。

夏秋桐居高临下地看着她,伸手在她小臂脖颈发后这些摸得着的地方迅速一探,却并没有试出伤口。但若要看得再深一些,这光天化日众目睽睽之下就不太合适了。

“放开我!姐,姐姐,没摸到是吗?所以我说我是被冤枉的,都是彩佩这个贱人……”许是真的被吓蒙了,方才还对着夏秋桐色厉内荏破口大骂的夏冬芸忽然闪动着泪眼,低声哀求起来。

就连她那娘亲柳氏也是再也忍受不住,不顾夏常安的阻拦双膝一跪也跟着哀声嚎啕。

好吵……少年揉了揉眉心觉得头隐隐作痛,就在他思考还要不要继续验身时,却见夏秋桐隔空给他笔了个手势,示意他稍安勿躁。

“那你知错了吗?”夏秋桐凑近夏冬芸的耳侧,压低了声音。

“姐姐……我,姐姐我错了…”夏冬芸瞧见了希望,赶忙轻声啜泣道,“是,是妹妹不该动这歹念,可姐姐你…您念念我们这么多年的姐妹情谊,念念我们夏府的情……您就饶了妹妹这么一次吧。”

“又说玩笑话了,我们哪来的姐妹情谊,夏府于我又有什么情可念的?”夏秋桐温言细语,吐息如兰,可这声音落在夏冬芸耳窝里就像刮鳞的蛇蝎般刺挠,“况且命案浇头,不论如何都得给云流子大人推出个交代,不是你,也得是其他人……而我之所以还愿意给你一个机会,就是因为这里有个比你更该死的人。”

“……”夏冬芸的表情有一瞬的凝滞,她艰难地咽了口唾沫,却没说出话来。

“你其实心里也有些猜测不是?你也觉着这起命案的真凶不该是你,但你不愿意相信,不愿意相信这真相背后的某样东西。”

“不,是……是我。是我那晚被王二亮欺身,用玉枕砸破了他的脑袋……都是我做的。”夏冬芸像是被一瞬抽去了魂魄一般喃喃自语着,“不会的,不会的……”

“事已至此,你还觉得他真的爱你吗夏冬芸?你还相信他不会害你吗?愚蠢的东西。”夏秋桐声音清冷,“你明明也有疑问不是吗?为什么他明明可以帮你把王二亮抛出府外,却还是要将其沉进我们家的井里?为什么他非要在王二亮的身上塞一根我的钗子?他到底是要害我,还是想借我的手来把你扯出来?你真的不知道这是为什么吗?”

“为…为什么……”夏冬芸的声音极轻,分不清是疑句还是叹息。

夏秋桐迎上她的眼睛,一字一顿地说:“因为他爱的不是你,更不是我,他爱的是夏家的财。所以害不成我,还可以害你。因为你我剩哪一个于他都是一样的——”

“都是傅家扬的一桩买卖罢了。”

夏冬芸仿佛瞬间被厉火点着了,她猛的拉开自己的领子露出肩头上已然结痂的挠痕,大吼着:“大人,是我!是我!那天晚上王二亮进的是我的房间,是我,与他争执中用玉枕敲碎了他的脑袋,是我杀的!是我杀的!”

少年猝不及防,望着夏秋桐露出一副你用了什么妖法让她招供的表情。夏秋桐对着他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心底微微一叹。

果然还是要包庇吗……看来只能自己动手了。

“秋桐。”就在夏秋桐又要开口之际,一只手忽然搀扶住她。夏秋桐一抬眼,对上傅家扬满是柔情的目光,“没想到这一切居然全都是冬芸做的……幸好她自食恶果,要是出事的是你,我都不敢想我该怎么办。”

“……”夏冬芸死死瞪着傅家扬,脸上一瞬间漫上一种莫大的悲哀。她直勾勾地盯着,嘴唇颤抖,仿佛是这辈子第一次认识这位风流倜傥纯白如玉的俊俏公子。

“家扬哥哥。”她哆嗦着喃喃道,声音却被寒风卷盖,只有夏秋桐轻轻颤了下眉尖。

“为什么!家扬哥哥!为什么啊!”傅家扬终于听到了她的叫喊,但他回应的只有寒霜般的眼神和冷漠的一句:“闭嘴。”

“闭嘴……好,太好了,原来你真的没有爱过我。原来最蠢的真的是我!可笑!可笑啊夏冬芸!”夏冬芸觉得自己难过地胃都要酸拧得流出来,她猛然跪在地上不停地干呕,旁边的捕快手忙脚乱地想把她拉起来。

“大人啊!!是我,是我砸了王二亮的头,但真正杀死他的并不是我!”在傅家扬逐渐崩解的表情中,夏冬芸露出了畅意的笑容大喊着,“是傅家扬,是这个男人告诉我想跟我在一起,是他跟我说只要姐姐名节有污他就可以做主废除与姐姐的婚约,娶我过门。那天晚上也是他帮我处理的王二亮,栽害姐姐的钗子也是他放进王二亮的怀袋里的!”

“夏冬芸,你疯了。”傅家扬语气阴冷,带着警告。

“夏冬芸,就算你指认这起案件与傅家扬有关,且不论这只是你的一面之词,就算真是傅家扬替你做的处置,也无法说明王二亮是因他而死。”少年出声提醒道。

“大人且看。”这时,夏秋桐挣开傅家扬的手迎着所有人的目光站到了死者的身旁,“死者指缝青黑,布衣袖口和下装膝处皆有摩擦过的苔迹。这说明死者被推入井中时尚有生息,是被活活淹死的。大人若不信,待仵作剖解尸身查明死因,或是命人下井查辩井壁苔迹即可得证。”

“此外。”她又一步上前拉起傅家扬的衣袖,不待傅家扬反应就拉下了他的外袖翻开了他的里衣紧扎着的袖侧,“傅家扬为了栽赃小女,特意用小女的簪子扎了死者一次,可他并未留意到死者的血也溅在了他的身上。”

那被翻开的雪白内袖上果然有一点殷红的血迹。傅家扬觉得头嗡得一下瞬间炸开,他以为自己已经万分小心,在动手时还特地垫了一块手帕,外袍也一早便拿去清洗。可或许是当时天色太晚,所以他并没有发觉有血溅上了他的里衣。

那夏秋桐又是怎么知道的?

“嗅觉。”仿佛是听到他心中所想,夏秋桐点了点鼻尖,低声道,“凡存在者,必留痕迹。我从见到你的第一眼就嗅到了你身上的血味,所以我当时才暗意你自己将事情抖擞干净,这样至少不会如现在这般,将一切都扯进所有人的眼里,麻烦又不堪。”

“来人,将傅家扬给我拿下!”少年一声喝令,两边的捕快迅速上前。可傅家扬忽然神色扭曲,他反手将夏秋桐扯进怀里,另一只手滑出一把暗匕,刃锋压上夏秋桐雪白细长的脖子。

“别,你们别过来!!不然我就杀了她!!!”傅家扬声音颤抖,双眼发红,他现在其实尚有些恍惚,不愿相信就短短几句话的功夫他就从身份高贵的督令三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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