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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离开陇右

那美妇人七转八拐,许久走进一间小药房。

李沙棠闻着空气中漂浮的药香,眼里掠过一丝惊讶,又很快隐去。

她自小混在军营里,又经历过各式各样的毒杀或暗杀,对药理也算有所了解。可这药房的药,有几味她竟没闻出来!

“你的脸有保障了。”李沙棠忽然扭头,冲着崔杜衡嘻嘻笑道。

崔杜衡还没晃过神,李沙棠那张脸倏忽间出现在眼前,震得他面部表情失控,彻底瘫痪下来。

“你不就被打了几拳吗?怎么还面瘫了?”李沙棠眼睛瞪圆,吓得她双手齐上,在崔杜衡脸上左右捏着。

她一边捏着,一边还念叨着:“这里有知觉没?那里有知觉没?”

崔杜衡瘫着一张脸,“你可千万别松手,你一松手,我就成不了面瘫了。”

李沙棠悻悻收回手,她转过身,偷偷瞟过美妇人,就见美妇人正含笑看着他们,眼底似含着复杂情绪。

她一怔。

这厢崔杜衡对李沙棠彻底失去信任,他拍拍李沙棠肩膀,沉重道:“接下来,你不要讲话,也不要帮忙,你看着就好。”

李沙棠摸摸鼻子,幽怨万分地答应了。

崔杜衡满意点头。

接下来的事情,李沙棠也插不上手,她全程旁观美妇人操作,心底越来越佩服。

这药膏,这技术,这娴熟度!

李沙棠眼珠子一转,心里有了想法。

*

县衙的后院里,古拙的石桌上放着一碟精巧的玉露团,浓郁的奶香扑鼻而来。

李沙棠忍住馋意,她露出自己重新开裂的伤口,气势汹汹地盯着杨元聪,“所以我们两个去那什劳子的婚宴,就是为了给人追的?”

她说完就忍不住看向崔杜衡。

崔杜衡脸上涂着一层厚厚的青草绿药膏,此刻静静地看着他们争论,面上涂层太厚,压根儿看不出表情。

李沙棠忍住笑意,又转回身,继续维持她那副凶相。

杨元聪含笑看着一对小儿女的互动,他抿了口茶,不紧不慢道:“殿下应当知道,您在汇阳县的消息早被泄露出去了。”

李沙棠满身的凶意一滞,到底泄了一半。她就知道那个当铺老头不怀好意,果然把她在这的事宣扬得天下皆知!

亏她还看那老头可怜,临走前在他店里偷偷藏了一两银子!

杨元聪喝完了一盏茶,清了清嗓子,继续道:“这朱茂才早有歹意,臣就想着,与其让殿下提心吊胆,不若就这么顺了朱贼的计,也省得他再搞些别的名堂。”

李沙棠勉强接受了这般说法,她想到什么,又狐疑道:“那两个‘鸟人’是你派出来的?那个大汉又是谁派的?”

杨元聪还没开口,眼睛往后一瞟,眼里就含了笑意。他手往李沙棠后面一指,打趣道:“喏,两个‘鸟人’回来了。”

李沙棠往后一看,只见“万大兴”倏忽间移到她身后,满身的腥气扑面而来。

李沙棠面无表情地瞪回去,腰刀已然出鞘。雪白的腰刀映出张血淋淋的脸,她没什么事,反倒是“万大兴”自己吐了。

“这怕不是小杨吧?”李沙棠嫌弃地指向在一旁狂吐的“万大兴”。

杨元聪含笑点头,他目光看向下一个“鸟人”,示意他下去。

李沙棠匆匆看了下一个“鸟人”一眼,那是副普通至极的长相,扔到人堆里找都找不回来。

她没放在心上,转头又嘲笑起了杨统领。

“你既然有这易容的本事,还不敢看你易容后的摸样?这说出去不怕让人笑掉大牙!”

杨统领一边洗着脸,一边含糊道:“我最后都是闭眼化的!”

这下连崔杜衡都笑了,他笑得幅度太大,牵动了脸上的伤口,忽而疼得弯了身。

李沙棠难得见崔杜衡君子仪态尽毁的摸样,她端着脸欣赏了好半响,这才怜悯道:“你怕不是生得太俊,遭人嫉恨,这才让人专门往你脸上招呼?”

崔杜衡身上没什么伤,脸上的伤却一大堆,这让人不得不怀疑。

崔杜衡平生第一次想放下他那该死的君子教养,想跟这蛮横无礼的小娘子论一论,奈何面部条件有限,他只得恨恨闭嘴,转而不看李沙棠。

李沙棠一瞧,转身笑得更放肆了。

杨元聪不知从哪儿摸了把竹扇,一边摇着一边看戏,嘴角兀自弯起来。

*

月如弯钩,夜如墨海。

一行马车光明正大地驶向城门,在黑夜无声地注目中,悠悠闲闲地离开了。

*

许久后,城墙上忽然出现一个雄鹰般的硬汉,他盯着那行渐渐远去的马车,低声吩咐道:“加派些人手,跟着他们去青州。”

一个羽冠纶巾的士人在他稍后一步,低声应道:“是!”

“这崔家小子竟敢带着我女儿乱跑......罢了,权当是她最后的自由吧......”

这近乎呢喃的话语消融在暗沉的夜色里,随着风儿渐渐逝去。

*

秦州,朱府。

“你来了。”朱茂才站在窗前,面色平静地看着窗外的黑衣人。

这黑衣人没有遮挡容貌,一张普通至极的脸大咧咧露出来,面上是冷到骨髓的漠然。他淡淡看着朱茂才,浑身没什么杀气,却让人莫名感到窒息。

朱茂才不管他的沉默,自顾自道:“我贪心不足,自是罪该万死,但我的妻儿......”

这个时候,他终于想起了他的糟糠妻。

他的妻子是他的青梅,曾陪他走过十载读书路,鼓励他弃文从武,也曾在雨夜为他红袖添香。

可是后来......他慢慢变了,他妻子也慢慢远离他,一心只照顾孩子。

他们渐渐分居两院,到最终,他风光娶妾,她哄儿入睡。

朱茂才艰难道:“我的妻儿都是无辜的,他们早与我分道扬镳,什么都不知情。”

黑衣人依旧没说话,但朱茂才知道,他答应了。

朱茂才笑了笑,他右手剧烈疼痛,于是就拿左手在刀上划了下,用那泪泪冒出的血珠沾在宣纸上,一笔一划地认真写着。

许久后,朱茂才怔怔盯着认罪书,眼里似喜似悲,“开始吧。”

*

夜已深静,星子寥落。

崔杜衡陷进靠枕里,昏沉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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