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街上人来人往。
老梁坐在医馆外的门槛上,拆开饴糖的纸包塞了一颗进嘴里,感觉越吃越苦。夫人没了,儿子没了,现在连孙女也快没有了。
自己从没做过什么坏事,一辈子本本分分,这到底是为什么呢?
他不禁想起晌午,在云来酒楼,布行孙掌柜向他展示的一盒银子。
八个五十两的银锭每一个都圆滚滚的,像刚煮熟的饺子,整整齐齐码在盒子里——老梁这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多钱。
他手一哆嗦,一杯仙人醉刚碰到嘴皮,还没喝全洒到了身上。
孙掌柜将他的反应看在眼里,蛊惑道:“只要梁师傅点头,这些都是你的。”
想到他说的,老梁不禁叹了口气,嘴里的饴糖滚来滚去像石头一样硌牙。
“爹。”
儿媳妇抹着泪出现在他身后,老梁红了眼没回头。“楚楚怎么样了?”
“好些了。郎中说不能再拖了...不然,就断药。”
老梁抱头抹脸,鼻子酸得仿佛被人打了一拳,咬碎嘴里那颗糖,道:“你去照顾楚楚,银子的事我来想办法。”
第二天,还是晌午。
老梁早就到了,烈日让他晕眩。他蹲在云来酒楼的对面徘徊好久,将牌匾上的字看了一遍又一遍,忽然被人推了把。
“新来的,你占地儿了,到旁边去。”乞丐挤开老梁。
老梁摔坐在地上,一句话没有。
乞丐上下打量他道:“怎么?儿子不养老子,把你赶出来了?那你去官府告他呀,别上这来跟我抢地盘。”
老梁的脸仿佛一层树皮,充满了岁月的痕迹,十分平静地说:“我没儿子,我儿子死了。”
前半句像气话,后半句像诅咒,但看他一脸了无生趣的表情,可能真就是字面上的意思——这人的儿子不在了。
乞丐尴尬地舔了舔唇,“那什么,不好意思啊老伯。”
老梁摆摆手。
大概是以为他家里没人了,迫不得已流浪街头,免得哪天死在家里都没人知道。乞丐忽然热情地传授他这一行的诀窍,希望他至少能挣到一口饭钱。
“你这样不行。咱们这行讲究一个惨字,你这差远了。”
离谱啊。
老梁仰天叹气,他都这样了还被说不够惨,说这话的还是一个乞丐。
听乞丐说完经验之谈后,他更绝望了。
谁说天底下最穷的是乞丐?自己分明比乞丐还穷。
乞丐见说了没反应,直接上手教。“你这衣服、这脸忒干净了,你得把自己弄得惨一点。”
全是污秽,连指甲缝里都是黑泥的手在他身上摸来摸去,老梁顿时吓了一跳。
第一反应是去捂自己的钱袋子。
他连忙起身,干脆跑进云来酒楼。
挣扎半天还是进来了,这大概就是命吧。
见他上了二楼,背后的乞丐睁大双眼,感觉受到了巨大的欺骗,骂道:“奶奶的,最恨你们这群有钱人装穷!”
老梁跑得急,猛地想起什么,去摸胸口——还好还好,染料的配方还在。
雅间的门被从里面推开,孙掌柜扬起的笑容在见到他的那一刻顿住。“梁师傅,你怎么这幅样子就过来了?”
老梁不解,低头看了眼自己。浆洗过的衣服被乞丐摸得脏兮兮,乱糟糟,好像几天没打理似的,他窘迫地去擦也无济于事。
孙掌柜眼里闪过一丝嫌弃,但想到配方还是和和气气将人请进雅间。
“这是你要的东西,钱呢?”老梁很直接,屁股都没沾凳子,站着掏出配方压在桌边。
孙掌柜看他顿时多了几分轻蔑,之前看着老实巴交的,见着钱还不是一样。
他将装了银子的木盒推给老梁。
老梁拿了钱转头就要走,因为亏心,因为着急,他一刻也不想在这多呆。
孙掌柜并不觉得老梁这样的人敢耍花样,但等看清纸上的内容,他脸色突变道:“站住!”
老梁被吓了一跳,刚打开一条门缝就被拽了回去:“你耍我是吧?配方呢?把配方交出来!”
老梁被他说的一头雾水。
配方?配方不是给他了么。他出门前明明仔细看过,不会有问题的。难不成,这人打算赖账?
他死死抱住那四百两银子,“我给你的就是配方,钱货两讫,你你你放开我!”
他不管,钱到手了就是他的。他已经背叛了东家,休想让他再放弃钱!
“拿一张破纸就想换钱,想钱想疯了吧。给我!”
“俺的,这是俺的钱!”
孙掌柜去抢木盒,老梁怎么可能撒手,急得直飚家乡方言。
“老不死的,敬酒不吃吃罚酒!”说罢,孙掌柜抬脚踹去,老梁撞上没关严实的门差点摔个四脚朝天,谁知有人托住了他的后背。
老梁惊魂未定,一转头看到庞春明,“东,东家?”
再一看,庞春明身后那几个脸色难看,带着怒气的全是庞家布庄的大管事们,老梁的心顿时一沉。
管事们没想到东家盘完这月的账,带他们一起出来吃饭会撞破这种事。
他们刚才就想冲进去撕了老梁,被庞春明拦住了。东家似有别的打算,他们只好先按兵不动,但想刀一个人的眼神是藏不住的。
老梁的头羞愧地垂到胸口,庞春明松开手,用一副路过碰上那就管一管吧的语气,好整以暇道:“怎么了这是,孙掌柜怎么突然动起手来了?”
孙掌柜没想到会碰上庞春明,看看他身后那一大群人,再看看老梁。他懂了。
“好啊,仙人跳是吧?姓梁的,算你有种!”
他把箱子夹在腋下,正要走,庞春明伸手拦在门前,笑了笑。“孙掌柜,打完我铺子的人就想走?这不太好吧。”
孙掌柜拧眉看他,他着了人的道,他认栽。但姓庞的这是要撕破脸?
他们人多,一引起骚乱很容易被注意到。
一楼的客人全都伸长脖子向上观望,动静一大其他房间的客人也都听到了。沈愁飞就是其中之一,钱瑞更是爱凑热闹,“呦,庞三郎和人吵起来了!”
谁?沈愁飞一听来了精神,起身也走了出去,发现钱瑞说的并不准确。
庞春明一脸气定神闲,哪像在跟人吵架?他对面西街布行的孙掌柜,梗着脖子,也不知道庞春明说了什么把人气成这样。
沈愁飞仔细听了听,隐约听到什么配方...银子...仙人跳。
孙掌柜在这一行摸爬滚打二十多年,怎么甘心向庞春明一个小辈低头。
“庞郎君,要替手底下的人讨说法也得先擦亮眼睛看看值不值当。这种见钱眼开,卖主求荣的货色我劝郎君还是尽早扔掉的好。”
老梁头低得更低了,从背后几乎看不到脑袋。
庞春明像揣着明白装糊涂,语气依旧温和,“庞家与伙计、工匠签的不是卖身契,只有好聚好散,何来扔掉一说?”
孙掌柜一拳打在棉花上,顿感无力。
庞春明扭头看老梁:“梁师傅想走,庞家绝不强留。”不等老梁开口,他又道:“不过,方才我和庞家的几位管事听到配方...梁师傅这是怎么回事?”
老梁正为庞春明的好聚好散发愣,骤然间被发问,什么话也不敢编,当然他也不想编。只听他唯唯诺诺,无比后悔道:“他出四百两银子,要我将新布的染料配方透露给他。”
“胡说八道!”孙掌柜,“分明是你突然冲进来,想抢我的银子!”
老梁没了钱还被倒打一耙,顿时嚷出声:“是你拿了配方,又想毁约!”
嚯,凑热闹的这下可听清楚了。
双方各执一词,孙掌柜大喊:“叫官府的人来。”
他笃定配方一事庞春明没凭没据,而老梁却实实在在是庞家铺子的人,非要说起来还是庞家吃亏。
他们能同意报官?那必不可能。
孙掌柜这么想。
只听庞春明冷笑一声,看着他,仿佛初春结着一层薄冰的湖水般,看似温柔平静。可只要伸出脚,哪怕只是轻轻一踩,沉寂了一整个寒冬的湖水就会立马卷上来将其吞噬。
“你要报官?巧了,我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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