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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再见蓝穗子

“吁——”

马车缓缓停靠在路边,沈愁飞撩帘跳下来活动筋骨,拿手在面前扇着风,抱怨大热天坐马车闷死了,他哥就该听他的骑马过来。

扭头,无意间瞥到一抹白色身影。

二十出头的青年同样等在马车外,长身玉立,正神态松弛地转着一支玉箫,末端缀着一条穗子——蓝色的。

沈愁飞眯了眯眼,定睛去瞧,怎么这么眼熟呢?

沈一帆下了车,见沈愁飞看得专注不由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道了声稀奇。“你还认识庞三郎?”

“谁?”沈愁飞张嘴不过脑子,“我只知道一夜七次郎。”

沈一帆无语,让沈愁飞把嘴闭上,还好周围没什么人。

谁知一转头,庞春明朝他们看了过来。

沈一帆顿觉尴尬。

不会听见了吧?那也太丢人了。沈一帆忽然就理解了他爹想抽沈愁飞的心。

这种情况该怎么办?要不笑一笑算了。

谁知自家弟弟盯着人家看不说,还大摇大摆走了过去,沈一帆忽然笑不动了。

庞春明见人走了过来,不禁神色一动。

沈一帆他知道,沈家绸缎铺的少东家,旁边那个...没印象。大概是他兄弟,那股嚣张劲倒是似曾相识,庞春明想到什么。

只见他长眉舒展,桃花眼里带上笑意。

沈愁飞离他仅几步之遥,刚要张口,庞家马车上又下来一名高头大汉。

庞春明身形修长本就不矮,对方比庞春明还要高大半个头,偏深的小麦肤色,站那儿就像一堵夯实的黄土高墙。

沈愁飞顿了顿。靠,这小子知道自己会被打,出门还带打手?

庞庆夏下车看到沈愁飞也是一愣,不由问:“这位是?”

“庞兄,好久不见。”沈一帆追上来,一开口庞庆夏和庞春明便齐齐看向了他。

沈愁飞此刻有些迷茫。

姓庞...他就是刚才马车上哥提到的庞秀才,乡试最有望取中的庞家大郎——庞庆夏?

这体格可比他见过的其他秀才威猛多了,真不是考武举的?

沈愁飞看看庞庆夏,再看看他哥的身板,和庞春明对上视线,感觉自己输了。

不明所以的庞春明:“?”

沈一帆还在和庞家两兄弟寒暄,忽然一只手搭上他的肩膀,沈愁飞冲他叹了口气。沈一帆强忍住想一巴掌呼上去的冲动,介绍道:“哈哈,两位见笑了。这是家弟,沈愁飞。”

听到自己的名字,沈愁飞回神。

沈一帆正要跟他介绍庞家两兄弟,就听他弟顺着他的话自来熟地迎了上去:“庞大哥,久仰久仰,往日总听我哥提起。不瞒你说,小弟平生最崇拜的便是‘文能提笔安天下,武能上马定乾坤’的大丈夫,今日总算见到真人了。”

“沈郎君,谬赞了。”庞庆夏有些受宠若惊。这句话是他的理想没错,但实在不敢当,他自觉还不够格。

都说沈家二郎是个无法无天的纨绔,如今看来传言不可尽信。

别说庞庆夏了,沈一帆也很意外。

“文能提笔安天下,武能上马定乾坤”,这是他弟肚子里那点墨水能夸出来的漂亮话?他怎么这么不信呢。

“这位——”沈愁飞转眸看向庞春明,“庞三郎,幸会幸会。青山不改,绿水长流,咱们缘分不浅呐。”

——山高水远,有缘再见。

庞春明想到昨晚自己说的话,“确实。没想到这么快又见面了,沈郎君。”

沈愁飞皮笑肉不笑。

两位兄长在一旁听得有些诡异,而这种诡异在两人接下来的对话中达到了顶峰。

“昨晚,后来睡得还好吗?”

“托你的福,特别好。”

“多亏你的箫。”

“反讽?”

“不,是个人都这么觉得。”

四目相对,笑里藏刀。行,还挺睚眦必报的,庞春明想。

庞庆夏、沈一帆面面相觑,心里说不出的奇怪。但...周围都是人,笑一笑算了,于是冲彼此干笑了下。

庞家两兄弟先行一步,沈一帆拉过沈愁飞问:“你和庞春明怎么回事?”

沈愁飞:“这个庞春明是个什么人?”

沈一帆无语,你不熟刚才还喊那么亲热。

沈愁飞:“见过又不代表熟。”而且昨晚江雾那么大,他俩根本没“见”到。

沈愁飞缠着他哥打探敌情,得知庞春明温良恭俭让,是大好的青年才俊。

沈一帆想借机激励沈愁飞,于是滔滔不绝道:“爹昨日赴宴回来还提起庞三郎后生可畏,年纪轻轻把家里的产业打理得井井有条不说,马上又要开一家新布庄。饭桌上,老家伙们憋坏,倚老卖老给庞三郎灌了不少酒...”

沈愁飞神思飘远,温良?恭俭?让?

这里面到底哪个字能和庞春明扯上关系啊!

沈愁飞不想再听他哥夸这个欺世盗名之徒,突然嘱咐他哥多吃点。

莫名其妙被要求加餐的沈一帆愣了下。

虽然很突兀,但到底是句关心的话。

结果欣慰之情还没燃起,就听这小混蛋幽幽道:“不然心疼我嫂子,站你身边感觉一点也不可靠。”

沈一帆蹭一下就恼了。

妈的,还是让爹把他屁股打烂吧。

“多管闲事。你自己怎么不吃?”

“我刚好,吃多了怕撑。”

“我看你现在就是吃饱了撑的!”

“啊!哥,你打我!”

庞家两兄弟听到动静,先扭头,再收回视线,假装没看到沈家兄弟阋墙的一幕。

“沈家二郎的性子,着实...跳脱啊。”

庞春明没憋住笑,“哥你真委婉。”

庞庆夏:“你们之前见过?”

庞春明不遮不掩,“算见过吧。”

看他这么坦荡,庞庆夏也就不问了,想来不是什么大事。

到了雅间,宾客陆续到齐,大家觥筹交错,左右寒暄。

有的被拉去行飞花令,有的聚在一块玩投壶。

钱瑞今日也在,跟在他几个哥哥后面,像条不起眼的小尾巴。

中途他溜出来找庞春明,没骨头似的赖坐在一边,长舒一口气:“憋死我了。兄弟,还好有你。不然我都不知道怎么挨完下半场。”

“知道还来活受罪,你也不是一般人。”沈愁飞抬手掷出一枚箭,当啷一声,不偏不倚射进铜壶里。

钱瑞朝他拱拱手,厚脸皮应下了。“过奖过奖。我也不想,这不是要挣钱娶媳妇么。”

“哦,祝你成功。”咣当,又是一箭。沈愁飞靠在那,手上动作轻松,准头却是不错,惹得周围人不由侧目。

聚集过来的目光多了起来,钱瑞不自在地朝沈愁飞身后侧躲了躲,小声抱怨:“哪儿这么容易。”

一见面人家说:“这是你们家六郎啊?”

钱瑞就跟在他哥后面点头叫人。

人家又问:“六郎今年多大了?成亲没有啊?平时都干些什么?肯定跟你兄长们一样吧。”

钱瑞长叹一声:“我平时都躺着啊!我能说什么?”

沈愁飞肩膀耸了耸,没心没肺地笑出声,给他出馊主意:“好办,你让他伸手送他一卦就是了钱半仙。”

“去!”钱瑞郁闷地抱住自己,真要这么干,他兄长能一人一记眼刀把他当场活剐喽。

旁边传来一阵叫好声,钱瑞探头去看热闹。

沈愁飞斜眸扫了眼,庞春明在一群行飞花令的人中如鱼得水,钱瑞见了满眼都是羡慕,嘟囔道:“别人家的孩子啊...真好,我也想做别人家的孩子。啊!老沈,你打我干嘛。”

钱瑞被箭敲了下,不疼,但下意识抬手去摸脑袋。

“这话你要敢当着你爹的面说,我就敬你是条汉子。”沈愁飞。

“本来就是嘛——”钱瑞不恼,而是真有些羡慕,“我兄长他们对庞春明都赞不绝口呢,他真挺厉害的。你看,我挤不进去的地方,有人好像生来就属于那。十全十美,惹人喜爱,令人艳羡。”

沈愁飞不以为然,“世上哪有十全十美之人,不是骗人的,就是在自欺欺人。”沈愁飞又投出一箭,果不其然又中了。“你觉得他好?我说他撒谎不打草稿你信吗?”

“不会吧。快详细说说。”钱瑞瞬间竖起耳朵,来了兴致。

沈愁飞冷笑着道:“他亲口跟我说他读书少,不懂什么是反讽。”

“真的假的?他外祖就是秀才,他爹庞老爷也考过,没考上而已,他哥才乡试回来。就这两个半秀才的家底,他能没读过什么书?扯,太扯了。”

更别说他都陪着玩几轮飞花令了。

钱瑞再一想,“有没有可能,他是在反讽你?老沈你确实没读过什么书吧。”

沈愁飞投壶的手陡然一顿,面露凶光。

钱瑞觉得自己可能戳破了残忍的真相,当即抱头遁走了。

庞春明被人从飞花令那头拉来投壶,刚一过来就察觉有一道阴沉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打眼一瞧是沈愁飞。

自己又惹到他了?

众人一块投壶。

沈愁飞上半身后仰单用一条手臂做支撑,懒洋洋靠坐在台阶上。

庞春明潇潇洒洒,负手而立,好似修竹一般。

两人放在一起看区别实在明显,唯一相同的就是准头都极好,没有一箭投空。

有人来了兴致,建议提高难度。请来两位跳胡旋舞的舞姬,把铜壶置于她俩之间。原本在欣赏歌舞的人不乐意将人想让,听了他们的玩法后觉得有趣,也转移阵地坐过来瞧。

“海棠、青棠姑娘围着铜壶跳一曲胡旋。一人八只箭,曲毕,越过她们投中箭数最多者胜。如何?”

“从前没这么玩过。有意思,算我一个。”

“这么多人,这箭都是一样的,如何区分?”

“简单,让人拿丹青颜料来,给箭标上不同的颜色就是了。”

庞春明箭羽上用蓝色画了横杠,沈愁飞的箭羽上则是用红色画了横杠。

鼓弦声起,两位姑娘挥袖起舞,心应弦,手应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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