凛的车停在巷子外,昏黄的路灯洒在车身上,映出斑驳的光影。
巷子里的人已经跑远了。薛晓站在巷口,双手插在口袋里,挡住凛的视线。
“下次你叫上我,我开车,安全些。”凛的声音低沉,带着一丝淡淡的疲惫。
没有下次了。
“今晚吃什么。”薛晓坐在副驾驶,语气平静,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出去吃吧。”凛说。
薛晓转过头来,问:“咱家的厨房,还在吗?”
凛沉默了。
厨房,凛的主阵地,如今只剩下破碎的碗碟和散落一地的食材。
空荡荡的305,一片狼藉,仿佛经历了一场无情的暴风雪。冰冷的气息弥漫在空气中,不容任何事物喘息。
“你又没控制住脾气。”薛晓说。
红灯了。凛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方向盘。
他很生气,可是,他又不知道该从哪里生气。
每次看到薛晓与别人接触,凛就会感到一种莫名的焦躁。
他想要靠近,却又怕被推开。他想要阻止,却又怕被厌烦。
他想让薛晓乖乖的,听他的话,留在他的身边。他想要永远永远囚禁薛晓的灵魂。
车内陷入长久的寂静。薛晓叹了口气,伸手轻轻拍了拍凛的肩膀:“亲爱的,你要给我一些空间。我们都需要呼吸,不是吗?”
凛侧过头,看着薛晓。他不知道,他不敢赌。
薛晓被盯得有点不自在,对他露出了一个有点僵硬的微笑,“走吧,先去吃饭。厨房明天再收拾。”
车子缓缓驶入夜色,晚十点下班高峰,车尾红色的光就像家里那温暖的壁炉。
薛晓坐在副驾驶,侧头望着窗外,街灯的光影在她脸上忽明忽暗。
凛握着方向盘,目光偶尔扫过她,似乎在酝酿着什么。
“我以前说你,要给你画一幅画。”
凛的声音在车内响起,打破了沉默。
“今晚你给我当模特,好不好?”
薛晓转过头,微微挑眉,“你不是已经画过了吗?那个婚礼难道不是吗?”
“是,但我想给你画一幅新的。因为我觉得你变了,或者说,我对你的感觉变了。薛晓,我想用画笔重新捕捉你。”
凛说着,驾驶车子拐了个弯,通向一个完全陌生的方向。
“好。”薛晓知道,多说无益,她从不后悔自己所做的事情。她放松了身体,靠在了皮革椅背上。
凛带她来到城郊一处荒废的别墅。这里似乎已经被世人遗忘,家具盖着白色的防尘布,装饰陈列上都积了厚厚一层灰尘。
下雨了,凛从车上拿下颜料画具,径直上楼走进画室,薛晓跟在他身后。
画室里堆积着发黄的画布和干瘪的颜料罐,墙上挂着各式各样的画作。
这些画风格梦幻,笔触时而粗粝,时而细腻,像是有人关在这里疯狂练习画技。
凛将一块新的画布固定在画架上,抬头看向薛晓。
“坐在那里。”他指了指窗边的一张椅子。
薛晓依言坐下,窗外的雨淅淅沥沥地敲打着玻璃,模糊了外面的世界。她的手指轻轻抚过椅子的扶手,触感冰凉,带着些许潮湿的气息。
“别动。”凛的声音低沉。
薛晓微微一愣,身体稍稍僵硬了些。她感觉到凛的目光在她身上游走,仿佛在细细品味她的神情和姿态。
这种被审视的感觉让她有些不自在。她宁愿和凛真刀实枪地干一架,也不想成为一个挂在架子上,用来“观赏”的角色。
薛晓的目光偶尔扫过墙上的那些画作,画中的色彩斑斓而混乱,仿佛是一个个梦境被撕裂后的碎片。压抑的色彩和扭曲的线条让她感到不适。
薛晓忍不住开口问:“这些画都是你画的吗?”
凛的手顿了顿,画笔悬在半空中,片刻后才缓缓放下。
“不全是。”凛说,“有些是我画的,有些……是别人留下的。”
“别人?”薛晓还顾四周。这里早已荒废,那些画作像是被遗弃在这里,静静地等待着某个永远不会到来的主人。
凛没有继续解释。
窗外的雨越下越大,雨点敲击着窗户,声音变得越来越密集。
薛晓有点无聊,开始数吊灯上面有几块水晶,墙上有多少幅画,小水1号吃掉了小水2号,终于追上了大水3号。
“凛……你什么时候画好啊……”她的声音有气无力。
凛没有回应,依旧专注地画着。薛晓的目光再次扫过墙上的画,忽然,她在那些画作中看到了几个熟悉的场景——
管道在漏水,仓库灯泡爆裂,便利店洗劫一空,医院盖上黑色的盒子,小吃摊勾兑浓郁的汤汁……
科技馆长出尖锐的荆棘,机器人出现腐败的迹象,西装流浪者对着乞讨电子狗呲牙咧嘴……
这个世界原本是这样的吗?
斑驳的色块像是蛇的鳞片,在狭小的画框中缓缓流动,扭曲的线条像是活了过来,蜿蜒着、纠缠着,尖叫着,要从画布中挣脱出来。
“你在笑什么呢?”
薛晓没有回答,只是嘴角微微扬起,露出一抹苦涩的笑意。
工资一千八,连一个月的房租都交不上。下了班还要再打两份工,偷偷拿店里的压缩饼干当晚餐。
泪水顺着脸颊滑落,滴在手腕上。
是热的。
画框下缓缓浸出红色的水珠,越来越多,越来越亮,逐渐追逐汇聚,变成一团明艳的火焰,在画布上跳动、燃烧。
着火了!薛晓想要起身,却发现自己的身体被束缚住了,动弹不得。
“别怕。”凛不知什么时候来到薛晓的身后。低沉而温柔的声音忽然在她耳边响起,犹如毒蛇的尾巴缠绕在她的颈喉。
“那是什么?”薛晓的声音颤抖着,手指却不自觉地伸向那团火焰。
凛笑了笑,说:“这是我们的开始。”
火焰很温暖。薛晓仿佛置身于一个温暖的壁炉旁,耳边是火星噼啪的声响,眼前是跳动的火光。
凛的低语渐渐远去,薛晓的视线开始模糊。她感觉到自己的身体在缓缓下沉,仿佛坠入了一个无尽的深渊。一切都归于虚无——
当薛晓再次睁开眼睛时,发现自己依旧坐在椅子上。窗外的雨还在下着,壁炉的火星噼啪作响,房间里整洁干净,墙上挂着星球、星空、星云的科幻画作,都是凛最出名的作品。
这里是他们经常居住地地方,一切都是那么宁静和谐。
凛站在画架前,手中的画笔已经放下。他转过身,目光平静地看着薛晓。
“完成了。”他轻声说道,语调中带着一丝满足。
“给我看看。”薛晓终于站起身。将近四个小时的时间,她的臀部都坐麻了。
画中的她坐在壁炉前,火焰跳动着,光芒洒在她的侧脸上,为她镀上了一层柔和的金边,像是一位光洁的圣女,享受神光的庇护。
雨水在玻璃上蜿蜒出诡异的纹路,窗外的世界一片漆黑、阴暗,那里仿佛是死神之地,警告屋内的人不要踏足。
不止于此,薛晓仔细看去,火焰竟在“她”的周围形成一道道细细的流光,像一只看不见的囚笼,将她整个人都包围在其中。
画中的她的表情平静,嘴角挂着幸福的微笑,对这一切毫无察觉。而那看不见的笼子却在无声地宣告:
她将永远无法走出这个牢笼。
“这……是什么意思?”薛晓的声音微微颤抖。她装作看不懂,疑惑地看向凛。
凛同站在画架旁,目光深邃地望着她。他的眼神中没有惊讶,也没有解释,只有像死亡一般冰冷、黑暗、令人恐惧的平静。
薛晓的脑海中闪过无数个念头,她想逃,想转身离开这间画室,离开这个让她感到不安的男人。可每当她抬起头,与那双深情且美丽的蔚蓝色眼睛对视,她的目光就无法移开半分。
凛缓缓走到她身边,轻轻从后面抱住她。
他的呼吸拂过她的耳畔,带着一丝温热,却让薛晓感到一阵刺骨的寒意。
“薛晓,我爱你。你爱我吗。”
薛晓的脑中一片混乱,嘴唇却不受控制地动了动,轻声回应道:“爱你。”
凛似乎不满意这个答案。他的手臂收紧了一些,将薛晓搂得更紧。
“可你为什么不选择我呢。”
窗外的雨越下越大,雨声如潮,一阵高过一阵,重重地拍打着窗棂,仿佛要将整个世界都淹没。
“薛晓,你会永远陪在我的身边。”
——
冻雨连下了三天,窗外的天空变成了明艳的红色,整个世界都被点燃了。
深夜的天空怎么会有像夕阳一样美丽的颜色?这不重要。
薛晓跪坐在凛的面前,脸颊贴在他的膝盖上,像一只温顺的猫。
她的脚踝上扣着一条精致的银白色脚链,链子另一端固定在沙发的金属环上,发出轻微的叮当声。
凛坐在沙发上,居高临下地看着她。他的手指轻轻抚过她的发丝,动作温柔轻缓,生怕碰碎了他最引以为傲的艺术品。
“晓。”
“我在。”
薛晓的身体微微颤抖,没有反抗,只是低垂着眼眸,顺从地接受着他的触碰。
凛的手指从她的脸颊滑到脖颈,细细摩挲着她的皮肤。
“我会给你想要的一切。”
“是。”
吻落了下来。薛晓闭上了眼睛,脚链随着她的动作发出轻微的声响,提醒她,反抗只会让一切变得更糟。
……
作为交换,如果凛想要亲密接触,就不许干扰薛晓的“小空间”。这是约定。
凛准备给薛晓办一场机械工程与辅助艺术展览。
薛晓已经不在乎了。任凭凛将实验室里的半成品拉走,装饰成美丽且无用的“艺术品”。
地址就选在“生命之河”科技博物馆。
薛晓坐在椅子上,被放置在展厅的中央。她也是作品的一部分。
她看着那些未完成的机械臂、零散的零件、还有精心设计的图纸,都被装进纳米级钢化玻璃柜里。她再也触碰不到了。
“小空间”建立目的就是为了举办一场展览。“艺术品”只有观赏价值,没有使用价值。凛的意思再明显不过。
她的“小空间”不存在了。
以前的薛晓,总是太看重这些无趣的身外之物,忘记正视自己的内心。
现在她终于可以安静下来了。她想要的生活是什么样的?
早饭吃饼干,中午吃米饭,晚上吃面条。蔬菜里有维生素,牛肉里有蛋白质,水里没有重金属。
贴身内衣不闷痘,保暖衣服能保暖,裤子能盖住脚踝,鞋子不会把脚挤变形。
工作最长八小时,加班有加班费。工资够交房租,通勤路途安全无忧。同事亲切友好,领导有思想有抱负。
小屋温馨不漏风,不断水不断电,没有流浪者半夜踹门。街坊和睦不吵架,超市买单会排队,医院只看病不标价,警局只讲理不攀亲……
枯燥、重复、无聊、舒适、安全,这就是她努力奋斗一生都得不到的生活。凛轻轻松松就能给她。
可是,薛晓为什么就是不满足呢。
展厅安静得让人耳鸣,仿佛空气被抽干。这里没有观众,没有媒体,连个搬货的工人都没有。只有薛晓和凛两个人。
薛晓喜欢做“手工”。她不需要做到最好,因为她拼尽全力也无法战胜一个伟大的男人。凛是如此的完美,他的才华、他的魅力、他的冷静和理智,都让她感到自卑和无力。
但她还是想要证明自己,她不想只做一个装饰品,即使没人敢这样说她。
即便凛给她这样富足优越的生活,她还是发自内心的想要获得什么,或者,将一些东西牢牢握在手里。
她想依靠自己的能力,拥有一份说话不被打断的权力。
她想在别人问起的时候,能谦卑地介绍自己的工作和成就。
她想被需要、被忌惮、被记住。
她所做的一切努力,都只是想和凛平等地面对面谈一场,而不是被他秒杀。
她尽力了。
薛晓坐在椅子上,觉得这个世界荒唐而虚幻。
她问凛:“你觉得这样有意义吗?”
凛神情总是很轻松的,好像这世间的一切都不会动摇他。
“有你便是我的全部意义。”他笑着回答道。
“既然我是你的意义,那你可以尊重我的意愿吗。”薛晓语气淡淡。她已经不抱有什么希望。
凛果然沉默了。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被拉长,周围的空气也变得沉重起来。凛的左眼反射着奇异的蓝光,在薛晓的注视下,他的额头上好像出现了一丝裂痕。
裂痕逐渐延长,凛的左侧额上至颧骨的皮肤慢慢发亮,呈现出一块陶瓷色的拼接皮肤,覆盖整个左眼。
熟悉义体构造的薛晓知道,这是一枚义眼。但藏在记忆深处的感觉提醒她,曾经还有一个家伙也拥有相同的特质。
事实上,零和凛就是同一个人,同一只怪物。他们不会受伤,不会死,拥有不可估量的能力,可以随随便便取走薛晓的生命。还有san值。
仿佛过了一个世纪的时间,薛晓耳边才响起阵阵电流拂过的声音。
“不可以。你的5213次选择中没有一次选择我。对不起,我不能遵从你的意愿,我必须这样做才能让你留在我的身边。”
凛的声音低沉而冷静,可他的眼神却避开了薛晓的注视。
薛晓已经很久没有听到这一声“对不起”了,久到让她感觉有点陌生。
“薛教授,你从来没有选择我……”
薛晓快要被他的碎碎念逼疯了,“什么叫选择你。我忍你这么久难道还不算吗!非要逼得大家都崩溃了你才满意吗!”
凛的睫毛轻颤,好像被薛晓的话刺痛了。他小心翼翼地问:“你是爱我的,对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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