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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章 诛心

《春意寒》小说免费阅读 lwxs6.cc

长宁宫随行的宫婢都被她吩咐在后头远远地跟着。

前头是苏鄞挑着灯笼在开路,周围夜色徜徉,压得人喘不过气。沅柔望向灯笼中的烛火,开口说道:“王赵两家的案子闹得越来越严重了,杨康山希望皇上念在赵勤的战功上从轻发落,景文旧臣主张严惩,司礼监在内阁和乾清宫之间走动,这事你如何看?”

“奴婢斗胆劝娘娘一句。”苏鄞握着灯笼的手蓦地收紧,回眸瞧向她,“这不是娘娘该过问的事,奴婢身在司礼监尚不敢多闻,更遑论娘娘您。”

沅柔没有说话,只是抬头与苏鄞的目光撞在一处,她停下步伐。

苏鄞以及身后随行的宫婢也跟着停下步伐。

默了半晌,她才继续往前走,也再度开了口,“新旧两党的情势原就严峻,这么闹下去只会更加水火不容。”

苏鄞不经意地放慢步子,与沅柔并肩走着,目光静静地凝视着她,“刑部已经查明王林与赵德兴之案的始末,起因是王林出言羞辱赵德兴与北方学子,赵德兴气不过与他有了口角,继而发展成缠斗。赵德兴是将门子弟,手上不知轻重,一通拳脚将王林打得脏器受损,丢了性命,按大晋国法杀人者偿命天经地义,当今皇上是明君,定会秉公处理此事。”

“他秉公处理,就是在拿刀割靖难功臣的心。”

“娘娘,您是希望皇上秉公处理,还是希望皇上保住靖难功臣的忠心?”

沅柔用手指一下一下地揪着袖口,苏鄞没有注意到她的小动作,他的目光全然在注视她脸上的表情,想从她的表情中看出她的选择,却什么都没看出来。

因为连沅柔都说不出自己想要哪种选择,冥冥之中,她感觉到有一双手在挑起党争,不论顾珩做哪种选择几乎都是僵局。

沅柔沉吟片刻,嗟叹着望向前方,“如今这情形,是豆腐掉进了灰渣子里,不拍不行,拍重了也不行。饶恕赵家,景文旧臣心中愤懑矛盾激化,治赵家的罪……”剩下的话不必细说,大家心知肚明。

苏鄞没有再细问什么,他垂下眼睑换了只手拿灯笼,鸦翅般的睫羽在脸上打下阴影,将眼中的情绪遮挡住。换好手后,他重新抬起头,平声道:“左都御史唐琦拟了奏疏上呈,内容是弹劾赵勤亲族子弟侵占良田之事,杨奇杨复因贡院一事遭皇上申斥,内阁如今杨康山说了算,这道奏疏被他压着,皇上尚不知情……不过大晋皇帝需得接纳臣子谏言,唐琦又是出了名的谏臣,这事还有得闹呢。”

沅柔侧过头望着苏鄞,“你这话的意思,难道是唐琦已经御前直谏了?这是将刀架在皇上的脖颈上,逼着他治靖难功臣的罪啊。他不是会受掣肘之人,唐琦如此步步紧逼反而会惹他不快,你以为届时是谁去承皇上的怒气?”

苏鄞怔住,随后一笑,“无论是谁去承皇上的怒气,奴婢只希望娘娘您保重自身,切勿掺和到这档子事里。”

“我是真不想掺和,可我早已身在局中。”沅柔眉头深深蹙起,夜风吹得她发丝扬起,她望向苏鄞,“苏鄞你说,景文旧臣和靖难功臣,是否始终无法和平共处?”

他低了低目光,看眼灯罩中的火苗跳跃,“党争历来就是如此,皇上既然要当仁君,要留下景文旧臣,就势必得在两党之间制衡。否则,君臣离心只是早晚的事。”

沅柔望向这座巍峨宫殿,无声无息地露出笑容,她救下景文旧臣的性命是希望他们不成为皇权下的牺牲品,可是政治的复杂性谁能猜到,死有死的解脱,生有生的苦恼,世间万物自有命数。

“你说得对,这事不是我该掺和的。”她眸光有些空洞,手指松开一直扣着的袖口缩进袖子中,默默地垂下头转身,身后的宫婢退至两旁让出一条道路。她深吸一口气,往永宁宫的方向走去,“对了,说了这么多,还没问你身体恢复得如何,身上的刑伤好了吗?”

苏鄞颔首,“劳娘娘担心,奴婢的伤大好了。”

不再说朝堂之事,他的神情松泛了下来,默了片刻,小心翼翼地问道:“不知……孙掌膳送您的册封礼,您瞧着可还入眼?”

沅柔蓦地怔住,面色有一瞬凝滞,她知道那是苏鄞送她的。当下无人,宫婢也在身后远远地跟着,她说话无须顾忌。

“我许久以前说着玩的,没想到你还记着。”

苏鄞没言语,送给沅柔的并非是何等贵重的物件,只是一对儿童团坐,怀抱麒麟的泥人。他其实已经不太记得是沅柔何时说过的话,但是始终记得她说过想要一对阿福。

他收拢起心绪,嘴角笑意缱绻又温柔,“民间玩意宫里没有,孙掌膳也得了一对。”

这是他前往福建路上所买,当时自首后被锦衣卫校尉当成罪证收走了,他向北镇抚司叨扰好久,上下打点才要回来,正好趁着册封礼那日送给她。

能将这对阿福送至沅柔的手里,苏鄞已经很知足了,他小心妥帖地埋藏着自己心底的心意,唯恐这份属于奴婢的情意亵渎了她。

沅柔侧头望向他,“你如今在司礼监可好?”

苏鄞回道:“劳您记挂,奴婢做的都是以前做惯了的,一切都好。”

她怅然叹道:“司礼监非偏安一隅之地,你行走皇上和内阁之间,要比我更加珍重自己。”

其实如今他在司礼监的处境颇为尴尬,原来相熟的人员几乎全被撤换,现任掌印名为黄岩,受何安的提拔。司礼监一向往来内阁与皇帝之间,在景文年间他颇受先帝重用,如今却专司六局庶务,朝政之事基本插不上手。

苏鄞默了片刻,未露出端倪,只颔首道:“娘娘说的是,奴婢省得。”

天色已彻底暗了下来,月牙高悬在夜空,华光淡然,驱除人身上仅剩的暖意,只剩下灯笼中将灭不灭的光。长宁宫面前的宫道就这么长,这一刻已经走到尽头,朱漆描金的宫门已经近在眼前,纵然再不想回到这座宫殿之中,也不得不回去。

苏鄞拎着灯笼立在永宁宫宫门口,凝视着沅柔进宫的背影,直到宫门阖上断绝他的视线,他才拎着灯笼怅然若失地离开。

四月里的戌时天早已黑透,宫道两旁的石灯将将点燃,照亮了墙角一道颀长的身影,夜色中的明黄色衮龙袍既显眼又不那么显眼。他身后站着一群宫婢,挑灯的拿伞的举幡的乌泱泱的一片,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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