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栾拉开椅子坐下，苏酥拿过来一副干净的碗筷，不由地打量了他几眼，结果径直对上一双含笑的眼：“有什么事吗？”
苏酥头皮发麻，头发都要炸开，慌忙道：“没事没事。”说罢端着自己的碗便缩到了角落里，和邱时凑近悄悄地嘀咕了几句。
梁栾本来还满心不忿，下筷子的时候快速有力，就像拿涮品发泄一般，夹了一块肉片蘸上酱恨恨塞进嘴里，眼睛刷地亮了：“唔！”
陆沉渊看着眼底泛起泪花的旧友，觉得有些丢人，默默地挪远了些：“出息。”
梁栾喉间吞咽了下，语气飘忽：“你们每天都吃这些吗？”
“倒也不是。”姜子菡接上话，“平时我们哪有这么多肉和调料啊，这不是高塔克扣了我们物资，这大冬天的我们又饿得慌，这才去拿了些回来嘛。”
吃到一半，奎锋忽然起身出去，回来的时候端着一口大锅，邱时和苏酥立马起身把桌面腾出空位摆放，锅盖一掀，浓郁的香味立马飘了出来。
苏酥嘴角湿润，喉间吞咽几下，眼睛差点掉进锅里，邱时恨铁不成钢地睨了他一眼，右手紧紧抓着筷子：“难得有这么多肉菜，咱们一顿全吃了……不太好吧。”
由奢入俭难，这下让他们怎么回去吃得下糠咽菜啊。
奎锋手里拿着大汤勺：“放心，厨房里还有一锅汤，省着点吃的话，够好多天的份呢，姜医生说了，不吃掉的话，万一高塔那帮人过来把东西要回去就不好了。”
梁栾嘴里一噎，止不住被呛了一口，看到众人明里暗里投向他的目光，顿时明白这个大块头厨师是故意这么说的。
他默默挺直后背：“放心，目前高塔由军部暂时接管，这些物资是不会要回去的。”
叶盛眼珠子转了转，立马笑道：“不愧是军部的大佬，就是大方，来，吃菜，这可是我刚从地里拔的，新鲜着呢。”
他笑弯了眼，头顶上的叶子也跟着晃了晃，整个人散发出淡淡的草木香气。
梁栾欣然夹了绿色的蔬菜，垂下眼帘掩住一缕深思。
在这个不大的平房里，三只幼猫崽挤在一个大碗前埋头苦吃，大幻影猫则叼走了姜子菡投喂的蛋黄，施舍般用尾巴尖卷了卷她的手腕，红毛小鸡站在木架子上啄着晒干的小虫……
人和战兽和谐共处，比起他之前参观的那些战兽培育基地更加自由安详。
他脑中百转千回，再抬眼时心中已有了主意，就像卸下了一块大石后，浑身舒展着开始专心享用美食起来。
陆沉渊将余光收回，忽然碗里又被多加了一大片肉汤，他抬眸看着到处分食的姜子菡，欲言又止。
姜子菡感受到了他的目光，立马催促道：“快点喝，不然待会儿就没你的份了！你得多喝点补补，这样伤口才好得快。”
陆沉渊抿嘴，几口就把碗里的汤喝了个精光。
饭足汤饱，梁栾瘫在地上，诧异地看着其他人站起身，从柜子里搬出被子开始铺床，屋子里温度适宜，席地而睡也还算过得去。
“你们所有人都在这打地铺吗？”他歪了歪脑袋，外面不是还有很多屋子吗？为什么一定要这么挤一起呢？
“冬天到了，物资得省着点用。”奎锋解释道，“所有人都集中在这，供暖的木柴就能省下不少。”
梁栾不解：“过冬的物资这么紧缺吗？联邦不是会定期运送物资进来吗？”
他也曾看过几次中心区那帮主播的直播，除了部分人会特意做出节目效果来吸引眼球，其他的生活条件并不算太差。屋里这些人数量虽然不多，但看得出来整体实力不差，不应该连这点物资都抢不到才对。
苏酥撇了撇嘴：“那些物资早就被中心区那帮人给垄断了，他们结了盟，连块小面包都不愿意往外分。”
邱时将被子拉平整，再把顶部的太阳能面板打开，几盏供暖灯亮起，屋里很快就变得暖烘烘。
梁栾的目光凉了几分，他也知道上头搞了个直播活动，但不管情况再坏，也还不到让人荒岛求生的地步。拉帮结派的情况哪里都会有，但是其中有几分是高塔默许的呢？
“其实现在条件已经好很多了。”卢仞霜笑了笑，“以前每天都要担忧能不能看到第二天的太阳，现在还能分出心思来考虑温饱，我已经很知足了。”
几人同时笑开，原本笼罩在头顶的畸变危机乌云被驱散，梁栾看着他们欲言又止，畸变可不是那么容易被治愈的，他们这么掉以轻心，是不是对姜子菡太信任了些？
忽然他的肩膀被拍了一下，回过头对上那双灰蓝的眼，背后猛地一僵，停顿了一瞬后跟着他的脚步走了出去。
屋外晚风起，陆沉渊拢起衣领：“你过来到底想干嘛？”
梁栾将手互伸进另一只袖口，呼出一口热气：“来代表高塔送温暖啊，还不是因为怕你饿死在这，脚刚着地就跑过来了，结果你在这里吃香的喝辣的。”
他不禁磨了磨牙，怎么就被直播时他那辛辛苦苦打猎的模样给骗了呢。
他指了指屋内的大包：“除了一些营养液还有过冬的厚外套，只要你不长时间在雪地里冻着，应该能扛一段时间。”
“高塔商量好要怎么补贴被扣物资的主播们了吗？”陆沉渊不相信他的说辞，靠着墙忽然问道。
此次梁栾过来本来也是为了和陆沉渊商量补贴的事，他靠近了几分：“你觉得应该怎么解决？”
陆沉渊余光看了眼屋里：“那你们的章程走吧，只要公平公正就行。”
两人又聊了会儿，顺着小路往外走，这一路上的雪还没化，几只战兽幼崽在雪地间欢快地来回追逐，和曾在培育室里见过的完全不一样。
梁栾脚步慢了下来，忽然问道：“你们这还接收战兽吗？”
陆沉渊瞭了他一眼：“高度畸变？”
“差不多吧。”梁栾叹了口气，“不过意识还是清醒的，我一直在找战兽疗养院，但看了好多个，感觉都不是很理想。”
他的战兽在战场上奔波了数年，因为高度畸变提前退役，他看着心里难受极了。
附近几个星域对畸变的态度非常警惕，愿意接手的退役战兽的疗养院本就没几个，他怎么看都觉得差点什么，今天看到这里的战兽，也希望自家的战兽能和它们一样自由肆意。
陆沉渊：“战兽的事情我做不了主，但是可以帮你问一下。”
梁栾：“你们可以考虑一下，我会付钱的。”
回来的时候天上又飘起了细雪，姜子菡裹紧外套坐在屋檐下，捧着杯热茶看着半空发呆。
陆沉渊顺着她的目光看去，却只看到被雪覆盖的荒野：“看什么呢这么入神？不冷吗？”
姜子菡回过神，伸手接住一片雪花：“刚刚小崽子们还在外玩雪，没一会儿就冻得直哆嗦，现在都躲到屋里去了。”
她收回手，“也不知道山里其他战兽怎么过冬。”
刚刚系统又发布了新的任务，救治鸟类战兽可以额外获取100积分。这还是系统第一次发布指定战兽种类的任务，但是这天寒地冻的，她上哪去找鸟类战兽啊？
陆沉渊透过窗看向屋内，小崽子们围在取暖灯下，躲在追风虎厚厚的毛发间，眯缝着眼昏昏欲睡。
他在她身旁坐下，沉默了一会儿，突然说道：“外面的战兽，其实很少能有善终的。”
姜子菡一怔，转头看向对方，月光在雪地的反射下映在他锋利的侧脸上，让冷硬的神情也柔和了几分。
“长期在前线征战的战兽畸变的速度很快，基本等不到退役的年纪就会提前退走。”低沉的声音情绪很淡，仿佛只是在说一件寻常小事，“而那些伤重的，多数被送进疗养院，但已经没有价值的战兽，也不能指望他们会多用心了。”
姜子菡挑眉，总觉得他意有所指：“你想说什么？”
陆沉渊微微后仰：“既然你喜欢战兽，不如试着接收一些。”
姜子菡眨了眨眼，上下打量了一圈：“我倒是不知道原来你是这么有善心的人。”
“不是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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