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夜响彻天际的狂风暴雨,让埃莉诺一晚上都提心吊胆。
晨光渐盛,她迫不及待从床上爬起。
往日精心打理的橘色长发,随意编成了一条侧麻花辫,松散置于胸前。
简单洗漱完毕后,埃莉诺戴上蕾拉奶奶为自己编织的花卉发带,换好轻盈的棉布连衣裙,踩着一双坚实的皮靴。
她轻手轻脚下了楼梯,尽量避免打扰仍在熟睡的村长夫妇,刚一出门便火急火燎往归誓农场快步赶去。
天色微明,晨雾薄如轻纱,村间小道蜿蜒曲折。
即使心系农场,埃莉诺依旧在路过希野村有着千年历史的传说级景观“卢米尼斯之冠”时,停下脚步。
这棵参天大树自她出生以来便一直都是郁郁葱葱、枝繁叶茂的模样。
直到几年前,埃莉诺与收养自己的村长泰拉爷爷在村里散步,偶然发现一片枯黄的树叶,正从高枝上凋零跌落。
认真观察一番后,埃莉诺注意到一个残酷无情的事实。
卢米尼斯之冠已经很久没有长出崭新的嫩枝,甚至原有的盎然绿意,都在慢慢褪色。
面对这样令人大惊失色的现象,村长泰拉却只是摇头叹息。
“世人对于神明的信仰正在消逝,这棵象征信仰的卢米尼斯之冠,也会紧随其后,步入慢性死亡。”
看着陪伴自己成长的巨树就快要面临衰败的命运,埃莉诺心有不忍,内心的悲伤如同潮水般汹涌,眸中泪光闪烁。
“我们真的无能为力了吗?”
她的脑海中闪过了一个黑影。
转瞬即逝的记忆片段,让埃莉诺摸不着由头想要信任一个既陌生又熟悉的男人。
她拽住摇着脑袋继续前行的村长,急不可耐地出声询问。
“他呢?那个给予我生命仿若父亲般的男人,他还会来拯救这个世界吗?”
泰拉停下脚步,抬头看向一碧如洗的天空,眼中划过一丝无奈。
“不出意料的话,那个男人现在应该已经死透了……何况,有些事情他也无法做到,正如希拉的遗憾,他也难以弥补。”
慈祥老人的目光怜悯望向卢米尼斯之冠。
他牵起年幼少女的手,语重心长道:“埃莉诺,与其寄希望于虚无缥缈的远方,不如将自己的想法脚踏实地付诸行动。”
“哪怕你认为是微不足道的力量,说不定有朝一日也会成为他人强大的助力。”
“当初你的诞生,并不是他一个人的功劳,是你想要为人的执念,打动了希尔薇女神,你付出了代价,许下了承诺,最终你的愿望才得以成真,他只不过是充当了一个说客的作用。”
埃莉诺早已想不起过去的记忆,她懵懂不安地回握村长爷爷,眼神迷惘,喉咙干涩。
“那我现在该怎么做,才能保护卢米尼斯之冠,回报希尔薇女神……”
“对不起,我忘记了自己当初许下的承诺……”
泰拉是位乐观阔达的老人,呵呵一笑。
“做你自己喜欢的事情就好,时机到了,你自然就会想起,埃莉诺,你要相信命运的指引和自己的选择。”
埃莉诺垂下脑袋,怔怔地看着地上生机勃勃的野草,感受泰拉爷爷掌心的温暖,踌躇许久后还是问出了她想要知道的事情。
“那我再也没有机会见到他了吗?我想要亲口对他说声谢谢。”
泰拉遗憾摇头,视线抛向远方巍峨的山脉。
“旧的时代已经落幕,新的时代即将到来,埃莉诺,你要随时做好准备,让自己变得不可替代。”
“当那一日来临时,你才有资格被选中。”
埃莉诺不懂所谓的资格是什么,那一日又是什么时候,将眼睛睁得很大,可怜巴巴地盯着泰拉。
村长爷爷露出一个高深莫测的笑容。
“看在我们埃莉诺如此可爱的份上,那我就偷偷漏点无关紧要的小道消息给你。”
埃莉诺的心脏跳得飞快,看着泰拉宽大厚实却爬满褶皱的手,指向希野村的隐秘出入口,苍老的嗓音在她耳边缓缓响起。
“等到那个时候,你命中注定的主人会带你离开希野村,去实现无上光荣的使命,你会从誓言中彻底挣脱,从此拥有自由的灵魂。”
对于被困在希野村的埃莉诺而言,那是一句极有诱惑力的话语。
……
回想起泰拉爷爷的谆谆教诲,埃莉诺轻轻闭上眼,双手交握,向卢米尼斯之冠虔诚献上自己的信仰。
“埃莉诺!”
粉色卷发的少年,还在远处时就开始朝她热情打招呼,加快速度向她奔跑,身后拖出长影。
“好巧!你这么早就出门了吗?”
他气喘吁吁地停在埃莉诺身前,双手撑膝缓了口气,嘴角扬起一抹明亮的笑容,本就雌雄难辨的漂亮容貌更加光彩夺目。
埃莉诺情不自禁地闭上了眼睛。
希尼亚斯有些慌张,在她身前手忙脚乱。
“是不是沙进眼睛了,要我帮你吹一下吗?都怪我跑那么快,才让风有了可趁之机!”
埃莉诺扑哧一笑,睁开莓果般色彩艳丽的双瞳,和他开起玩笑。
“别担心,我什么事都没有,因为希尼亚斯你今天还是那么美丽耀眼,我被你身上发出的光,差点闪到了眼睛。”
少年闻言一顿,往后惊慌退了几步,差点被自己绊倒,浑身发软地踢着地上的碎石。
他眼睫低垂,耳根发红,不好意思与埃莉诺对视,声音很轻。
“胡说什么,明明埃莉诺更可爱,也更漂亮。”
埃莉诺凑上前,想要听清楚希尼亚斯说的话,却被他身上难闻的气味熏得有点头晕目眩。
希尼亚斯没有像以往一样穿着梅丽莎精心挑选的浅色套装,而是全身上下都被拢在一条灰暗破旧还有着难闻异味的长袍下。
埃莉诺不太理解平时对衣服有着严苛要求的希尼亚斯怎么穿成现在这般模样,望向希尼亚斯的目光透着不解。
希尼亚斯眼尾泛红,双手捂住眼睛,只敢从指缝间偷看埃莉诺的表情。
“梅丽莎她非让我穿上这一身,说省得最近混进希野村的那群人对我不怀好意。”
“她还要我的脸上涂满药膏,我才不想看起来既肮脏又丑陋,这让我根本无法忍受。”
希尼亚斯看见连退两步的埃莉诺,不免情绪低落,谈起梅丽莎的安排,又越想越气,翘起的粉发也随之颤动。
他想到接下来好几天都要穿着这身又丑又臭的长袍,被人嫌弃,被人嘲讽,成为他为数不多的黑历史,就委屈得快要流泪。
想要在心仪的女孩面前保持一如既往的干净整洁有错?
他堂堂一个男子汉难道还要害怕因为美貌被恶徒强抢吗?
梅丽莎把他想得太柔弱不堪了!
明明梅丽莎才是需要被他保护的对象。
早上他们大吵一架。
最后以梅丽莎的会心一击“你连克服挑食的勇气都没有,还没埃莉诺长得高”为终结,希尼亚斯泪洒当场,含恨而逃。
绕着平时埃莉诺经常走动的道路往返跑动,期待一时的努力也能强身健体,可只跑了十圈不到,向来体弱的希尼亚斯就再也支撑不住,气喘吁吁,生无可恋,准备打道回府,向梅丽莎低头认错,不过抹脸毁容这件事他是绝对不会同意的。
就在稍微歇上一口气的空隙,竟然还是让他幸运遇见埃莉诺。
可现在冷静下来后,希尼亚斯也感到很郁闷,自己这副邋遢模样,一定让埃莉诺感到恶心吧……
想要和埃莉诺每日都能见面的心情,居然超过了对自己容貌的在意。
连希尼亚斯自己都感到十分不可思议。
在他沮丧低头的几秒,埃莉诺再次凑近,眉眼温柔,语气坚定。
“错的不是你,也不是梅丽莎小姐,是那些心怀不轨的人,让希野村不再像以往那样和平安宁。”
埃莉诺微微弯腰,替希尼亚斯戴好兜帽。
“我也替梅丽莎小姐担心,希望她珍重的宝物别被坏人觊觎。”
在她轻缓的动作下,害羞的粉发少年屏住呼吸,一动不动,生怕惊扰了少女眸中摇荡的温柔专注。
“希尼亚斯,如果你对自己的脸实在难以下手的话,可以由我代劳,以前的我可是很擅长毁掉美丽的轮廓。”
最后一句话说得其实也没错,最早拿起锄头的那段时日,不太会控制力度的埃莉诺曾差点将农田凿成废墟。
而且埃莉诺也很乐意近距离观察美丽到摄人心魄的希尼亚斯。
她对培育漂亮实用的生物总是格外耐心,但是一旦长出多余的枝桠,没有按照正确的方式成长,她也会毫不留情将它修剪归位。
听到埃莉诺的提议,希尼亚斯当场愣住。
他曲起手指,挠了挠脸,似乎无法理解这种天大的好事怎么会轮得上自己。
埃莉诺就在他的眼前,眼睛微弯、嘴角含笑,主动提出要帮他擦药。
希尼亚斯开始心神荡漾,控制不住地在脑海中勾勒埃莉诺捧住自己的脸,用指腹沾上汁液认真涂抹,一不留神就会和他鼻尖相碰的近距离亲密画面。
那种想象中的温软触感仿佛一跃而出,滞留在他的肌肤之上,掀起浑身上下的酥麻。
希尼亚斯甚至有点害怕自己急促的呼吸和跃动的心跳会暴露他不为人知的暗恋。
他深吸一口气,试图让自己放松一点,表现成若无其事的模样。
“那就麻烦你了,埃莉诺。”
他微微垂眸,装作认真思索后才得出的慎重决定,脸却红成了熟透的番茄,全然已经忘记涂抹药膏后的自己会变得有多丑陋不堪,之前的坚决抗拒似乎不值一提。
但是过了一会,胸腔内的激动和羞赧都循环往复好几轮了,希尼亚斯也没能等到埃莉诺的回应。
害怕埃莉诺收回提议,希尼亚斯急忙拍了一下自己的双颊,让它褪掉显而易见的绯红。
“你如果改变想法的话也没关系,涂点药膏遮掩容貌,让我在意的人独享这份美丽,是我自己应该做的!我不会让任何人影响我留在希野村的计划!”
希尼亚斯迫切仰起脑袋,口中胡言乱语,只想知道埃莉诺是不是已经感到后悔,打算改变心意。
埃莉诺的视线却跃过他的肩头,落在不远处的一个古旧木屋上,顺便捂住了希尼亚斯喋喋不休让她觉得有点吵的嘴。
希尼亚斯乖乖噤声,不敢让自己湿热的呼气,弄脏埃莉诺漂亮的手指。
“以前这里没有这座木屋。”埃莉诺微微蹙眉,语气笃定。
希尼亚斯小心翼翼地挪开埃莉诺的手,像对待珍贵易碎的物品般轻拿轻放,立马接话。
“我记得自己刚到希野村的时候,数了一下,村里一共只有十栋房屋。”
埃莉诺面上没有表情,毫不迟疑地开口。
“那这是第十一栋,而且还是最近才出现的,希野村可不像归誓农场里的土地,总是能够生出多余的东西。”
猛涨的好奇驱使着埃莉诺快步接近这栋突然出现的木屋。
快要抵达时,身后匆匆赶来的希尼亚斯一把拽住她的裙摆,羸弱的身体让他快要匍匐倒地。
“别去,埃莉诺,说不定是那群人搞出来的古怪玩意,听说最近出现的邪神信徒会在空地设立祭祠,等待祭品自己踏入陷阱,我好害怕……”
希尼亚斯面露乞求,平常的晨间冷风也让他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不自觉带上哭腔。
埃莉诺叹了一口气,转身蹲下,抚摸希尼亚斯那头手感很好的粉发。
往下移动,柔弱无力的细腻肌肤紧贴她粗糙的掌心,宛若珍珠的大颗眼泪顺着她的手腕滴落。
眼前花容月貌的少年哭得稀里哗啦,勾起了埃莉诺对这种生物为数不多的柔情。
她伸手拭去他源源不断的泪珠,心肠微软,努力安抚。
“保护希野村是每一个村民的责任,我只是去探探风,情况不好立马撤退,再说……”
埃莉诺倏然一笑,蓝紫色的眸中充满着对他的信任,“还有希尼亚斯你在我身边,我知道你会保护我的。”
“那还用说,埃莉诺的安危由我守护。”少年斩钉截铁地回答。
他止住抽泣,挣扎起身,昂首挺胸,刚才的那副窝囊相完全消失不见。
只是哆哆嗦嗦的指尖,依旧无情将他内心的惶恐不安展露无遗。
很久之前,在他从来没有感受过长久的快乐、在他还没有离开那个家的时候。
佣人窃窃私语时朝他投来的怜悯眼神、家里明明已经断掉却再次变得完好无损的皮鞭、在野兽自由漫步的庭院内粗制滥造的低矮木屋。
新的迹象,往往意味着那个恶魔又回到了女人的体内,要对他重启永无止尽的仇恨与虐待。
只有他脸上极度痛苦的表情,才能让恶魔暂时平静,而取回意志的女人则后悔不已、捂面痛哭。
可为什么女人明明对他有着快要窒息的心痛,却还是害怕他的靠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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