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桑桑嫁入李家已有三月。
她原以为李林竹回京后,生活会有所不同。
但事实证明,盲婚哑嫁的婚姻就是守活寡。
除了新婚夜的家宴,她再未见过自己的官人。
蔓菁告诉她,李林竹每日卯时便去太医局,夜半方归,偶尔留在家中,也是一整天都在药铺坐诊。
这样互不打扰的相处模式,倒是让她惊喜——无需应付夫君,她可以专心自己的事。
她要走出这座宅院!
当然,暂时出不去,不代表不能了解外面的世界。
她摊开李林竹连夜绘制的汴梁商铺地图,看着上头密密麻麻的标注,不禁咋舌——这汴梁城,有名有姓的商铺,竟有三百余家!
她若能掌握每家商铺的客流与生意情况,即使足不出户,也能对城中经济有个大致的了解。
对了,她出不去,但蔓菁能出去!
这个念头一起,陆桑桑立刻行动,吩咐蔓菁每日采购时顺便收集数据。
趁着丫鬟未归,她铺开账册,开始计算自己的开销。
若将来和离,仅靠嫁妆的两处宅子,绝对无法维持生计。
她与蔓菁每日饮食,至少百文,每月三贯。那两处宅子的租金相加,才一贯,连吃饭都不够。
幸好,李林竹曾许诺给她一套房子,若能顺利过户,每月可收租一千五百文——如此一来,每月只缺五百文。
可她不止要填饱肚子,衣物、日常开销、丫鬟月钱……粗算下来,每月至少还需五百文。
总计缺口:一贯!
她把玩着一枚旧铜钱,心情沉重。
去哪里补这一贯钱?
刺绣?可惜五指不沾针线。
厨娘?她的厨艺怕是比城西最黑心的馆子还差。
艺伎?她既不会唱歌,也不会弹琴,更何况已婚女子身份尴尬,根本无处容身。
她的长项……是对数字敏感。
那些钱庄印刷交子的账房,是否需要人手?
她正琢磨着,丫鬟便领着任一多进来了。
今日是每月收租的日子。
丫鬟退下后,任白芷接过租金,顺手数出五十文作跑腿费,随口问道:“我听闻李家有一处铺子,位置远不如我的嫁妆,可每月却能收一千五百文租金。我这两处,怎才一贯?”
任一多闻言,诧异地瞥了她一眼,像是听见了什么荒唐言论。
“姐,你怀疑谁不好,竟怀疑咱舅舅?”
他哼了一声,“外公家祖上便做房产生意,怎会亏待自家人?”
这可不一定。
任白芷心道,防人之心不可无,尤其是涉及钱财,哪怕对方是名义上的亲人,并且,长着一张非常帅的脸。
她试图委婉些:“不过随口一问,毕竟亲兄弟也明算账。”
谁知任一多斜了她一眼,凉凉道:“我看你是账算得不咋地。”
他顿了顿,手指轻敲桌面,像是嫌她愚钝,“西大街那处每月得还三贯本息,鬼市子那处也要还一贯多。就算两处租金各两千五百文,扣除贷款,每月到手也不过一贯钱。”
任白芷一怔:“所以……这两处房子,还欠着贷款?”
“废话。”任一多嫌弃地看着她,“不借钱,买得起上千贯的宅子?”
上千贯?!
她眼睛瞪得比铜钱还大。
去掉通货膨胀影响,这不相当于21世纪的小几千万?!
她竟然是个隐藏的小富婆?!
“你说,这两处宅子值多少?”
“西大街那处一千贯,鬼市子那处七百贯。邻家王二蛋家的宅子,前阵子挂牌一千三百贯,转手就卖了。”
果然是小富婆!
可转念一想,房子背负贷款,她也不过是个高负债的“纸上富婆”。
若能把杠杆去掉,她迅速计算了一下,低声喃喃:“卖掉西大街那处,就能把贷款还清……”
“卖?”任一多嗤笑,语气像看傻子,“你想得美!这两处宅子的地契还在娘手里,怎么卖?”
任白芷眉头一皱:“不是我的嫁妆么?”
任一多“啧”了一声,摇头叹气:“谁家嫁女还能赔上房契的?娘把租金给你,已经仁至义尽了。”
陆桑桑:“……”
她盘算半天,竟只算了个寂寞?
眼看她沉默,任一多继续补刀:“你还想着卖房?现在京城房价一天一个价,多少人想买都买不到。你当你聪明,实际上,娘才是真会做生意的。”
“这两处铺子,当年外婆买的时候,西大街那处才两百贯,鬼市子那处才一百五十贯。”
陆桑桑陷入沉思。
房价再高,总有跌的一天,等靖康之耻后,怕是再贵的宅子都能贱卖。
她要快进快出,落袋为安。
然而此刻,她不得不承认,她娘确实是个狠人。
她二十世纪的父母,因不愿欠债错过房价疯涨期。没想到一千年前,她的母亲却是贷款买房、精准投资的高手。
她不禁生出几分佩服。
“早就跟你说了,嫁人前多学学娘的本事。”任一多叹气。
任白芷缓缓道:“钱有多香,用不着你提醒。”
现在的问题是——她该去哪里赚差价一贯钱?
她眼珠子一转,问道,“我官人又没有咱爹那样的高俸禄,我怎么依样画葫芦?”
她也想知道没有固定收入,哪里能贷款,毕竟倒腾商铺也需要大笔启动金。
任一多继续把玩着手中的毛笔,随意地哼了一声,带着几分不屑道:“爹的俸禄也不过尔尔,每月才二十两银子,加上些绢丝和粮食。”
“本来去年好不容易升了一级,俸禄刚涨了些,却被王尚书的新法一改,又降回去了。如今家里能攒下一处住宅、一间东街巷的小书坊,还有陪嫁给你的两处铺子,全靠娘打理得当。”
任白芷再次追问道:“可那两处能贷到款,不还是靠爹的俸禄吗?”
“单靠爹的俸禄?”任一多嗤笑一声,顺手从她盘中拈起一颗果子,一边吃一边说道:“家里那套房子贷了五百贯,每月本息就要还九贯银子;东街巷书坊的铺子每月也得还两贯多。本来爹的俸禄就捉襟见肘,还要养活书童、女使,哪里够?全靠娘精打细算撑着。”
见任一多误会了,任白芷继续解释:“我是问,到底从哪儿能贷到这么多钱?”
任一多听了,抬头看了她一眼,随即嘴角微扬,塞了颗橘子在嘴里,煞有介事地说道:“这事你可问对人了。之前我也好奇,娘不肯告诉我,我便自己去打听,才知道她是怎么「连环套」的。”
“娘最开始用爹的官职背景在检校库贷出鬼市子铺子的钱;接着用鬼市子铺子做抵押,从抵当所贷出西大街铺子的钱;然后再用这两处铺子,以爹的名义贷出书坊的钱。前几年,她又用这些铺子的租金收入作担保,以你的名义贷出了宅子的钱。”
任白芷闻言,不由暗自感叹:牛啊!
她那温婉端庄的娘亲苏沫,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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