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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 第 17 章

折柔清楚陆谌的脾性,他轻易不会与人言及私事,陆琬的邀约多半和他无关,既如此,出去散散心也好。

这般想着,她便应承了下来。

第二日早早收拾停当,折柔仔细打扮了一番,梳妆绾发,鬓边簪朵素净的玉栀花,配一对琉璃珍珠耳珰,又淡淡敷上一层粉,对镜看了看,瞧不出气色上有什么异样,这才放了心。

吩咐伙计守好铺子,折柔带着小婵去往潘楼。

大晋民风极为开放,城中不设宵禁,夜市繁华,女客结伴宴饮也属寻常。折柔刚到潘楼门前,就有过卖[1]满脸堆笑地迎上前来:“贵客是订雅间还是散座?”

折柔笑笑,报上订好的阁号,过卖越发殷勤,呵着腰,比手引她走上二楼的雅间。

潘楼里灯火通明,珠帘锦屏,一派豪贵之气。陆琬已经到了有一会儿,见折柔进来,眼神立刻一亮,笑着起身,迎过去拉她入座:“前几日阿嫂药铺开张,正赶上我府里也忙着,没能脱开身,今日便借着潘楼新出的琼波酒,为阿嫂好生庆贺一下。”

她生得粉面桃腮,双眸含笑,语声亲切甜软,瞧着便让人欢喜。

折柔忍不住笑起来,随陆琬到阁中的雕花小几前坐下,“多谢琬娘了。”

说着,她示意小婵把带来的锦盒递过去,柔声道:“入夏潮湿,小孩子肌肤娇嫩,最易生疹,我做了几个祛湿的药囊,可以给你家中的小娘子挂到床帐上。”

陆琬心中感动,吩咐女使仔细收好,笑盈盈地看向折柔:“还是阿嫂最好了,我替萱姐儿谢谢舅母。如今日子安定了,阿嫂几时也生个孩儿,我可等着做姑母呢,红封都预备好啦。”

折柔心中一瞬涩然,只温和地笑笑,当做默认。

问过折柔的口味喜好,陆琬挑着铛头拿手菜色点了几样,再配上鸳鸯炸肚、烧羊头和玉灌肺,又叫了一壶琼波酒。

过卖很快送上酒来,陆琬举起酒盅,笑道:“我敬阿嫂一杯。”

折柔含笑同她碰了碰杯,低头抿了一口。

绵酒入腹,竟有些辛烈的余味,折柔只觉喉头一阵热辣,却又有种说不出的痛快,倒似有几分杀恨。

陆琬也不禁咋舌,“这酒倒有点烈性。”

抬头见折柔面前的酒盏已空,忙出声劝阻:“阿嫂莫喝太急,等一会儿醉了,若是让阿兄知晓,怕是要凶我。”

冷不防听她提起陆谌,折柔倒是生出几分反骨,提起酒注又添了一盏,轻声道:“无妨,不必理会他。”

两人吃了些酒菜,折柔忽然想起烹霜的事,随口问道:“烹霜身子调理得如何了?算算日子,她这个月应当来过月事了罢?”

说起这个,陆琬神色微微有些异样,“阿嫂妙手,烹霜身上月事调理得极好。可惜那顾弘简是个不知好坏的,我好心给他添人,他却反倒因为这事,和我闹了几天的脾气,整日窝在书房里,差点没把自己气成一只大青蛙。”

折柔愣了一瞬,旋即笑起来,真心实意地劝道:“这是好事,郎君心中有你,才会介意,他这是醋了呢。”

陆琬喝得有些醉了,颊边泛起微红,她摇了摇头,轻声叹道:“他心中有何人,我才不在乎呢,只要不扰我和萱姐儿的好日子就成了。

阿嫂有所不知……当年伯父出了事,明知顾家上下都不喜欢我,到处风言风语,背地里等着看我笑话,我也只能咬着牙厚着脸嫁进去,郎君冷落、婆母不喜,连个女使都敢下我的脸面……如今我在府中立稳脚跟了,他顾弘简倒是生出求好的意思,可我最难的时候他不在,眼下再来同我卖好,谁又稀罕?”

说着,她笑了笑,托着脸颊看向折柔,“阿嫂,你不知呢,我是当真羡慕你的。

我与顾弘简,只是盲婚哑嫁的寻常夫妻,我在顾家,不过是寻一存身之所,聊以谋生罢了。可阿嫂同我不一样……你和我阿兄是真真的患难与共,两情相悦,在如今这世道上,能和郎君这般相守,多难得呀。”

折柔听得心中酸涩,好像连杯中酒水都失了滋味,只觉辣得人眼眶胀热。

两个人各揣心事,又推杯换盏了几回,折柔看着陆琬面颊渐渐红透,双眼迷朦,显见是快要醉实了,忙拦下她的酒盏,吩咐小婵去要两碗醒酒汤来。

小婵轻快地应了声是,匆匆退出酒阁,往楼下去了。

折柔等了一会儿,正牵袖夹菜,忽然听见一声惊呼,像极了小婵的声音。

心头一跳,她起身走到酒阁门口,就见小婵惶然地倒在楼梯拐角处,两只瓷碗在地上碎裂成几瓣,身前站着两个男子,一个矮的像是随从,旁边一个锦衣青年神色不善,胸前衣袍被醒酒汤打湿大片,洇成了深色。

“哪来的不长眼的贱婢!竟敢冲撞我们郎君!可知这一身缂丝杭绸值多少银钱,卖了你全家都赔不起!”

那矮个随从声音尖细,怒斥了几句,扬手就要朝小婵扇下去。

折柔心头咯噔一声,酒意登时散了大半,连忙几步走上前,将小婵护到身后,抬头对那青年笑道:“我家女使不慎冲撞冒犯,我替她赔罪,还请公子宽宏。不知公子这身衣裳价值几何,我照价赔偿,绝不推诿半分。”

小婵知道自己闯了祸,脸色发白,惶惶然扯了下折柔的衣袖,忍着泪意小声道:“娘子,我看路了,是他突然出……”

“放肆!”她话未说完,就被那随从厉声喝断:“好个牙尖嘴利的贱婢,竟敢倒打一耙,攀污我家郎君!”

小婵登时被吓得一个激灵,折柔用力握住她的手,示意她不必怕。

这身衣裳虽然价贵,却也不算赔不起,眼见着对面身份尊贵,气势豪壮,她们只有几个女眷,没必要做无谓争执,认赔就是了。

说话间,那锦衣青年的目光极为直白地落在她脸上,放肆地上下打量,仿佛一条冰冷黏腻的毒蛇,看得她背上寒毛直竖,心头一阵发慌。

想着陆琬还醉在酒阁里,折柔本能地退开一些,不想多做纠缠,“公子这身衣裳需多少钱,稍后我送到潘楼账上,必定分文不少,公子遣人来取便是。”

既不问他家住何处,也不报自己家门,只交由潘楼处置,如此最少牵扯。

说完,她牵着小婵,掉头就走。

矮个随从瞧出自家主子的心思,自然不能轻易放人离开,当即抬手阻住她的去处,“我家郎君还未答允,娘子需得留步。”

这举动着实孟浪,折柔一时间又惊又怒,忙避开他的手,向后退开半步,眉心蹙起:“我已允诺赔偿,公子还待如何?”

锦衣青年目光盯着她,低哂了一声,缓缓道:“怎么,娘子瞧着,我像是缺钱的人?”

矮个随从适时地接话:“好叫娘子知晓,我们郎君正是当今三皇子。倘若继续不识礼数,岂不是不将我们三殿下放在眼里?”

折柔心下一惊,她知晓上京城勋贵遍地,却不想竟会撞上这样一尊大佛。

如此一来,她反倒不敢再贸然报出陆谌的名号,担心无意中得罪贵人会给他招祸,只能福身行了个礼,沉声道:“民妇无意冲撞贵人,望殿下宽宏,民妇的夫君还在阁中等着,恕不能久陪。”

话音将落,不待三皇子回答,旁边一间酒阁的直棂门突然被人推开。

一个酒盏兀地飞出来,直接砸中那矮个随从的后脑勺,他哎呦痛呼一声,捂着后脑转过头,张嘴就要大骂,却又在看清来人的瞬间噤了声。

廊下一声嗤笑,谢云舟懒懒倚在酒阁门口,下巴微扬,凉笑道:“外头这般热闹,我还当是何人,原是三哥管教不力,放任家奴欺侮良家女子。不就是一身缂丝袍子么?堂堂三皇子殿下,府上何时这般拮据了?改日去胥国公府上,我赔你个十件八件。”

三皇子李桢登时变了脸色。

谢云舟走过来,挡在折柔身前,冷冷看着那内侍随从:“九娘,这贼厮方才可有碰着你?”

大有一副只要她开口,他就废人手脚的意思。折柔心头一突,实在不愿生事,忙摇了摇头,低声劝道:“没事的。”

李桢倒是不以为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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