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楼并非如二楼一般的数个隔间,而是连成整体的宽阔通间。
木质地板上迂回地摆放着数个画屏,像是将房间分割成了几段迷宫。画屏遮挡房内的光线,绢帛上的画面隐隐约约,凑近了才看清画面是一副又一副小人像,每一幅都不一样,画面丰富多彩。
白瑶警觉地沿着船壁走了一圈,画屏上的画面如同走马灯一般从眼前晃过,走着走着她突然意识到这些画面似乎是连贯的。
她屏息凝神,顺着画屏一个个细细看去,好像一步踏入了某个虚境幻像之中。
画面中如同点墨晕染,化开了山外青山,河水潺潺。一个面容姣好的渔女撑着小舟在河上打渔,竹篮中已有不少收获。
画面一转,河上突然落雨,河面晕开圈圈涟漪。一位衣着光鲜的小生奔赴河边想要渡河,却因下雨河上无舟,急的不知如何是好。他拿着袖子挡着落雨,却还是湿了一身。
如同话本上俗套的故事一般,渔女于濛濛细雨中撑着舟出现在河上,在风雨飘摇中接小生渡河。两人一见如故,心灵相通,不久小生回到河边,与渔女结成了眷侣。
两人生活的幸福美满,很快育有一子,但孩子的脚却天生六指,是不祥的象征。
渔女和小生隐瞒了孩子六指的事情,为他亲手做宽大的鞋子,并嘱咐他一定不能在外人面前露出脚趾。
孩子一天一天长大,天性善良单纯,渔女和小生非常疼爱他。孩子长到六岁,一天他与镇上的孩童玩闹时,不小心跑丢了鞋子,露出了异于常人的脚指。孩童们发现他的异处,一起取笑他,拿石子丢他,骂他是怪物。街坊邻居知道了,亦对他指指点点。
孩子惊慌失措,躲在房间里不敢出门。渔女和小生陪在他身边,让他远离那些欺负他的孩童,孩子却渐渐变得敏感多疑。
一日渔女出河打渔,小生在家中看顾孩子,不料孩子被其他孩童诱骗出门,引到水边,玩闹中将他推入河中。孩子跌入河水,没有太多挣扎便沉入水底,两日后幼小的身体才漂浮上岸。
渔女痛失孩子悲痛欲绝,责怪小生看顾不周,与小生心生嫌隙。小生虽然自责,却无法忍受渔女日日责骂,不久便离开了她。
日新月异、斗转星移,渔女守在河边日夜呼唤,想要孩子回来,几乎魔障了一般。镇上的人见到她都绕道而行,人们可怜她也十分畏惧她。
直到有一天,她听到了一个声音,说她的孩子已经投入轮回,将要再次降生在河边的镇上。只要将自己的魂魄献给画舫,就能永远守在河上,直到找到自己的孩子。
最后一幕映入白瑶的眼帘,女子毅然决然地抛弃了肉身,化为鬼魂,登上画舫。不知不觉中,她蹙起了眉,呼吸也变得沉重,好似心头压着千斤重的磐石。
白瑶在最后一幕前停留片刻,走出画屏的刹那,一个人影突然与她迎头撞上,紧盯着她的目光深沉又复杂,脸色很不好看。
白瑶没有预料,心中陡然一惊,立刻后退几步,才看清那人就是引他们上船的锦娘。
锦娘站在画屏旁,在幽幽灯火中凝视着她,婀娜的倩影映在画屏上,明明是风光旖旎之色,气氛却不那么轻松曼妙。
恍惚间,白瑶浑身紧绷,因为她发现画屏上的渔女与锦娘的样貌有七分相似。
“画上的人是你?”白瑶问。
锦娘没有回答她,而是紧紧盯着她,向她靠近了一步。
一步之间,白瑶突然感到一阵晕眩,眼前不知从哪儿飘来一片绸缎,隔断在她与锦娘之间,又忽而抽离,挂上了房梁。
此时她手臂一紧,挣扎之间才发现那绸缎竟然在她双臂上缠绕了数圈,将她牢牢拴在了半空中。
不过是普通的绸缎,怎么奈何得了她?
她轻巧地挣扎开,还未松一口气,那绸缎竟像蜿蜒的蛇一般又纠缠上来。白瑶挣扎得越剧烈,绸缎缠绕得越紧,顷刻间将她五花大绑,裹成了一颗粽子。
奇怪!若是一般鬼魂,怎么会有这样强的法力?
她对锦娘喝道:“放开我!”
锦娘目光幽幽地望着她,那双历经磨难的眸子,说不上是冷漠还是哀伤。两人对峙之间,房间内安静极了。良久,她轻声道:“你是女子。”
白瑶咬了咬牙:“是又如何?”
锦娘淡然道:“这艘画舫不收女子。”
白瑶轻哼一声:“那你将我扔下去罢。”
锦娘绕着白瑶慢慢走了一圈,目光随意地落在船身、画屏上:“你都看到了?”不等白瑶回答,锦娘侧过身看向她:“你觉得画上的女人做错了吗?”
白瑶抬眼看了一眼排成一行的画屏,虽然心中对锦娘的问题感到疑惑,还是摇了摇头。且不说她没明白画上的女子何错之有,就算是有,她现在落入了锦娘的手中,也不敢妄议她的错处。
“没错吗?”锦娘喃喃道:“如果没错,为什么她会失去她的孩子和丈夫?”
白瑶喉头一哽,辩解道:“世上不如意之事十有八九,怎么能把错处都揽在自己身上?”
锦娘目光一转,不带感情地瞥了白瑶一眼:“你倒是会说话。”她幽幽向白瑶走了一步,盯着她道:“那她经历的这一切究竟是谁的错?”
白瑶作为一个局外人,只了解事情的片面,是无法评判对错的。
锦娘见她不语,眸光中多了几分厉色:“你怎么不说话了?”
白瑶婉言道:“这件事不是一个人的错,有心之过无心之失,所有的阴差阳错共同导致最终的结果。可是事已至此,过去的事情无论如何也无法改变,不断纠结对错,只会徒增悲伤。”
锦娘眼睫一颤,看着她默不作声,良久紧皱的眉头渐渐舒展开:“你不是我,你不能明白我的痛苦,怎么能不纠结对错?若不是……檀郎没有照看好笙儿,孩子怎么会被带出门?他没有照看好孩子,还抛下了结发妻子,我怎能不怪他?”
站在锦娘的角度,小生当年确实做的不对,但白瑶无法认同锦娘的做法:“你将那些俊俏的公子带上画舫,就是为了报复小生当初做的事情吗?”
“报复?不,那都是他们活该。”锦娘眸色冷了下来,唇边浮现一丝嘲讽:“那些公子哪个不是自己鬼迷心窍上的船,我可什么都没做。”
她确实什么都没做,只是利用画舫上的女子勾引公子上船罢了。
“男子薄情寡义,对自己的亲生骨肉尚且疏忽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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