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双眼睛!!!
在她昏死过去之前,似乎看到了一双眼睛,瞿心灯想。耳边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她循声侧目,只见岸边阴影处,竟赫然停着一辆囚车。
囚车?
这里怎么会有囚车?瞿心灯心生疑惑,拖着伤痛的身体一寸一寸挪了过去,当她爬近才看清,囚车里的破草席子里头长着个人,蜷在一角,身上堆着一堆破旧黯淡的残甲。
形容枯槁,遍体鳞伤,半死不活。
这看上去竟是比她都要狼狈上几分。就看着他这半死不活的样子,哪怕瞿心灯此时狼狈如此,也能随手飞片花儿叶儿,轻而易举将他了解了。
只是……这是什么人?
瞿心灯想。囚车中传来轻微的动静,感受到她的视线,一双眼睛直直对上了瞿心灯的目光,短暂对视之后,转而又挪开了视线。
该怎么去形容那双眼睛。
借着月辉,她的视线渐渐清明。那人年纪轻轻,至多二十三四的样子,脸上虽然遍布血痕、灰尘,两颊亦是有些许凹陷,然而骨相着实优越。他几乎奄奄一息,水潭边上极冷,他便紧紧缩在破草席之中,眼神低垂着,阴鸷、憎恨。
天下没有第二双这样垂死的、且有如此强和恨意的眼睛。倒是叫瞿心灯想到了她在平川跑马之时,遇到的奇袭的狼犬。败退之后,瞿心灯的剑抵上狼崽子的咽喉,那眼神,狠厉,凶恶,不甘,又无力。
只是现在平川没了,野狼的族群也迁徙去了更北的地方,原野上如今只剩下不曾消融的残雪,残雪之下,是将士们还未腐烂尽血肉的头颅。
这样的狠戾眼神,不该出现在一个阶下囚的身上。
瞿心灯四下观察了一番,确定周遭没有其他人之后,一点点挪近,手指抚摸上囚笼冰冷的钢铁,底下有凸起的文字,瞿心灯拿指腹轻轻去探,一字一字辨认。
屏山关大都尉府督造。
从屏山关来的战犯?瞿心灯若有所思,看这人身穿残甲,像是个将军。那一片是苏家的地盘,近些年来好像不太安宁,外敌来犯不算,就是内部也惹出了不少事端。
从屏山关押解回京,这是犯了什么样的滔天大罪,身上竟受了这么大的刑。
“喂,你从……屏山关来?”
瞿心灯靠在牢笼的栏杆外,并不想多管闲事,他既然是受押的囚犯,那这附近必然有押送的督军,还是早些离开为好。但是看着人这可怜样,还是忍不住开口搭话。
瞿心灯摸着身上大大小小的口袋口袋,里面还有几颗应急的丸药,又所幸在锦囊耐水,里面的药没有湿,也不管三七二十一了,她抓了一把就咽了下去,一口差点全梗在嗓子眼里,又是半死不活地靠在囚车边上顺气。
两个人离得很近,瞿心灯可以清晰地感受到他身上散发出来的温度。
很烫,他的伤口没有被处理,这个时候在发热。也怪不得会被扔到这冷死人的地方,真会作践人。伤口腐烂而散发的腐败之气,很不好闻腐烂流脓的创面再不救治清理,估计也没几天可活了。
“我从平川来。”
耳边传来一阵嗤笑,一个沙哑声音自嘲道。这声音死气沉沉,听着叫人有些难受。
平川?
瞿心灯手上包扎的动作一顿,语气却还是平常:“我在平川待过,不认得你。”
闻说瞿心灯在平川待过,囚笼中人忽而抬起头来,他看似去有些惊诧,有些兴奋,脸上的表情有些疯癫,又像是想哭又像是想笑,最终化为一阵几乎是从喉咙里头憋出的笑。
是笑,却比哭更恸俶。
“你既然在平川待过,就该认识我了,我是平川边防使柳淮,北疆战败,平川不战而降,九万军民被屠,大都尉苏义风检举我通敌叛国,现亲自押解回京受审。”
“你现在认识我了。”他又笑了起来,用指尖一下一下点着自己的心口,看着瞿心灯脸上的表情从不解转化为震惊,笑容渐渐满意起来。
“这个疯子……”
瞿心灯眉头紧皱,这个人说他是平川边防使……
他竟是柳淮?
瞿心灯的二妹妹明翎,十四岁里从家里跑出去,女扮男装在平川参了军,一呆就是五年。故而瞿心灯是平川的常客。柳淮和明翎共事已久,这人瞿心灯也见过几回,关于柳淮此人的品性,瞿心灯虽不知全貌,但他绝不可能干出通敌叛国这般大逆不道、罔顾纲常的事情来。
再有就是,他是平川将领,又为何会出现在此处?又为何会被屏山关的将领押解回京?
这其中到底发生了什么?
看着瞿心灯的反应,这人脸上仍然是挂着满意而疯癫的笑容。
真是烧糊涂了。
瞿心灯暗骂,趁着他张嘴的空当,瞿心灯将手指一曲,轻轻一弹,一颗小小的丸药直接被弹入柳淮口中,他下意识一咽。
“咳咳咳——咳咳——”
这人不出意外地被呛了一下,锤着心口,咳嗽得一双眼睛通红,像是要把刚刚弹进口中的药呕出来,一口气停滞在胸口不上不下,靠在囚栏上喘气,像是一条缺水的鱼。
然而此药入腹便化成一缕暖流想四肢百骸流淌开了,他能清楚感知到自己的心跳渐渐平稳了下来,就连肺腑中的那股燥热都被压下来了几分,就这样缓和了一盏茶的时间,脑子终于也清明了许多。
这竟是不可多得的良药。
柳淮平静下来,这才反应过来自己方才是如何失态,像是被击溃般,自暴自弃地靠在囚车之内,仰头,只看见黑漆漆的天幕。
良久,瞿心灯听见背后终于穿来了一声轻微的嗤笑,沙哑的声音缓缓道:
“将死之人,白白浪费姑娘的药了。”
“死不了,这药外面千金难求,记得还。”瞿心灯道。
“戴罪之身,如何偿还?”柳淮用手臂遮住眼睛,苦笑道。
“好还。眼下你既苟延残喘,我也半死不活,在这悬崖底下出不去,左右都是没几天过活的人了,要不这会子趁着清风皎月拜个堂,黄泉路上有个伴,勉强算是一对苦命鸳鸯?”瞿心灯头也不抬道,仍是专心致志去缠她的伤口。
这人到死了都要风流,一句话想都没想就从嘴里跑了出来。
“传闻柳边防玉质金相、如圭如璋,我不亏。”
闻言,柳淮笑了起来,一开始只是苦笑,到到后来时渐渐的低笑,到现在——瞿心灯扭过头看着他,他已然是不知所谓的大笑起来。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你笑什么?”瞿心灯微微挑眉。
“好久没人这么正常的和我说过话了。”
“疯子。”瞿心灯嗤。
“你从天上掉下来,你是九天上的玄女吗?不对,你说你会下黄泉……你是人……你是人还是鬼……艳|鬼……哈哈哈哈哈……”柳淮自顾喃喃道。
瞿心灯:得,退烧不是一时半会儿的,这人脑子还不清醒呢。
“既然你是柳淮,那我问你,姚围之战既已险胜,击溃敌军主力,然而如今传闻平川不战而降,九万军民被屠,这其中究竟发生了什么?”瞿心灯站了起来,俯视他道。
柳淮没想到她会这么问,讥讽一笑:“……重要吗?”
他面色灰败,痛苦地闭上了眼睛,后脑撞击这囚栏,好像并不愿意回忆起这段过往。
当然重要。
姚围之战,十九岁的少年将领林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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