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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0. 茫然

魏策静静坐在殿内,神情空茫,听着远去的脚步声,陷入长久的沉默中。

耳听便一定为真吗?

魏策觉得有些可笑。他甚至并不知道自己这位云倾仙使的真实姓名和来历。

一个从未对他表露过真实的人,却能对旁人大谈对他的倾慕之意。

魏策露出些许茫然的神色,眼神看向虚空,只觉心间好似破了洞。每一次迫使自己去回想她的话,都好像有千丝万缕的犹疑和痛意,从心间的洞中冒出,带出一阵窸窣回响。

她的倾慕之语,说得那般轻飘飘,毫无羞涩和郑重,随意到好似只说了句天色不错,却让他这个偷听的人溃不成军。

魏策攥住自己的右手,包扎好的伤口已经渗出血迹,这疼痛却仿佛把他从云端拉到地上,内心也随之安定下来,有了些许实感。

这才是对的。

露出个残忍的笑意,又用了些力气,魏策的鲜血便又渗出一些,滴滴答答,在空寂的神殿奏成回响。

痛才是对的。

他根本不配有欢愉。

肉、体的疼痛给了他奇迹的安抚,让他终于得以喘息。

这都不是真的。

魏策眼神清明,茫然之色褪去。

林云清看他的眼神,与看旁人来对比,并无任何不同。

从入教,和林云清接触开始,她便对他诸多防备。

魏策听得出来,今日和她相见之人,才是与她相交颇深。或者可以更直白地说……她们两个之间,才更可能是有情之人。

他感觉自己好像要疯了。

一时间好似分裂出两个自己,其中一个在耳边低语,诱他堕入林云清的那句倾慕里。

“她既能说出倾慕于你,便是真的这样想过,不是吗?”

然而他的另一半理智却在前方拉扯着他,居高临下,用轻蔑的神情看向他,吐出的话字字如刀。

“她能说出这样话,也只是在拿你做借口,为的便是将另一个人推出这里。这三莫教有多阴暗卑劣,你不是最清楚吗?”

魏策闭目,轻叹了口气,脸上露出个嘲讽的笑意。

他细细想来,实在想不出自己有什么值得她倾慕的地方。

手上疼痛传来,他便在这痛苦中找回了一丝快慰和清醒。

二十多年活过来,他便早已明白了一个道理。

美好的事物大多是虚幻的,过眼云烟一般,从他身旁吹过,干干净净,什么都不剩。摸不住也捉不到,只留他一人茕茕孑立地站在风里,回忆余味。

就好像……他本以为自己有了一个家。却不想,只是个乌龙。

可他够卑劣,因为幼年时太想活下来,便彻底替了那人的身份,抢了别人的人生。

苟活一日便是一日,他又有何面目谈情爱?

魏策时常觉得,自己就像那种只活在夜间的蝙蝠,从一生下来,便注定见不得光。日日倒悬于梁上,窥探着别人的幸福。

将来有一日,他定是要赎罪的。

就这样吧。魏策苦笑一声,陷入沉沉夜色中。

第二日一早,林云清特地选了一身红色衣裙.

此刻对镜梳妆,她心中愤愤想着,定是这日头不好,冲撞了些什么,才会让她遇到这么棘手的事。

今日穿身红色,避一避这日头的煞气。

这样想着,林云清又忍不住摇头,笑话起自己来。

她如今果真被这三莫教同化了吗?竟信起了这等民俗怪谈。

不过……想到今日便要将张伯山一事报与魏策,她确实真心实意地感到有些头痛,甚至产生了一种想去拜一拜三莫神的冲动。

她当时怎么会头脑一热便拉着魏策一同出门办事的?

林云清悔得肠子都快青了。

如果昨日魏策并未和她同行,那她便不会有今日这等烦扰了。即便仍然见到了张伯山,她也完全可以找个理由,悄悄将他劝离此处,也便不用再想着给魏策一个交代。

更不用胡诌出来一个那样的理由,张伯山现在就想一个烫手的山芋,无法预见他见到魏策后会说些什么,做些什么,会不会影响自己的计划。

如果真的有什么变数,就一掌将人打晕了拖走。

林云清暗暗点头,为自己这个不是办法的办法表示肯定。

想到昨日她的借口,什么倾慕魏策……林云清罕见地有些心虚。

她不会因为倾慕一个人便觉得害羞难言,可若用这样的理由去搪塞别人,她也还是会觉得有些奇怪。

不过再奇怪也没办法了,说出的话就如同泼出的水,再难收回。

自己编的借口,也得自己撑着才行。

略略整理了一番,林云清叹了口气,照旧将那火折子挂在腰间佯做配饰。

一盏茶时间,便来到了魏策的神殿。

近日魏策和自己出门办事,所以将议事点卯的事推迟到了傍晚。

除了魏策,教中人似乎都挺开心,不必再一早起就面对冷面教主,大家心中的负担也都小了很多。

林云清刚想抬手叩门,殿门便从里面便径直打开了。

她的手还未收回来,便这样举着,对上了魏策的视线。

林云清表情有片刻的不自然,略定了定神,便又直直地观察起魏策来。

毕竟昨日是她提出去贺云楼汇合,但未曾现身。

这简直是把自己顶头上司给扔在了路上,有些不像话。

她在暗查司做副官许久,虽不必讲究很多繁文缛节和迎来送往,但这些基本的礼节,她还是在意的。

所幸,魏策好像并未有什么情绪,只是眼下青黑,略有疲态。

看见林云清的那一刻,仅顿了顿,神情还一如往日那般不辨喜怒。

林云清的心放下来一半,但毕竟理亏,露出个有些讨好的笑意来,一双美目定定盯着魏策,颇有些狗腿道:“教主大人可休息好了?”

魏策顿了顿,喉间有些微微发紧,视线扫过今日穿的如同一簇小火苗般的林云清,又看向她颈部已经有些淡化的伤口:“尚可。”

说罢,他没再看她,而是直接回身关上了殿门,径直向三莫教的正门走去。

走了两步,又顿住,看向犹站在原地的林云清:“不走吗?”

“……来了!”林云清如梦初醒,急急跟上。

“教主,”林云清喊了一句又顿住,想起此时已经出了三莫教,于是改口道,“魏策,你昨日没休息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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