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明晖步履匆匆,手中却提着一个小篮子,与他一贯的儒雅气质显得有些违和。篮上的冰纨纱因疾行而微微散开,露出一只做工精巧的玩偶,赫然是一个着绯袍的小郎君,煞是引人注目。
廊柱阴影里突然传来声轻笑,惊得郑明晖险些碰上廊下的铜鹤香炉。陈老祭酒目光锐利如炬,一眼便瞧见那篮中玩物,语带笑意地招呼道:“郑录事,这么晚还赶来?莫不是揣着宝物来贿赂老夫?”
同僚们都在,他却下值,结果被叫回来也罢,偏偏还撞上大领导和别的部门的二把手 ---崔怀瑾就站在老祭酒身后,绯袍上的银雁纹在暮色下泛着冷光,倒与那玩偶的刺绣如出一辙。这局面真让人尴尬,这位老领导如此‘亲切’地招呼他这浑身上下透着拒绝加班气息的‘牛马’。郑明晖霎时分不清这问候是调侃还是关怀,只觉得后背沁出薄汗,硬着头皮站定,恭敬行礼:“见过祭酒大人,见过崔侍郎。”
崔怀瑾微微颔首以示回应,陈老祭酒却笑眯眯地盯着他的小篮子问:“你这篮中装着什么宝贝?”
郑明晖忙将篮子捧起:“不过是家中孩童的玩物,下官刚拿到来不及送回,只能带在身边,失礼了。”
陈祭酒却饶有兴致,指了指那露出的小玩偶道:“可否一观?”
郑明晖忙双手呈上玩偶,绯袍小人随着动作晃了晃,冠冕上的金线反射了阳光,在崔怀瑾衣襟投下一道流金。陈老祭酒接过一看,眼中顿时露出笑意,将玩偶举到崔怀瑾面前:“哈哈!这不是崔若安么?做得甚是有趣!”
崔怀瑾惯来思绪敏捷,然此刻见到神似自己的玩偶,竟一时无言,暮色透过树影勾勒出他棱角分明的侧脸,倒与玩偶的轮廓重叠了三分。他指尖无意识摩挲着袖口银纹,半晌才道:“祭酒说笑了。”
老祭酒见状,更加乐不可支,打趣道:“若将此物摆在国子监,倒可作个吉祥物。少年状元郎,二十余岁着绯袍。若安,你说众学子会否趋之若鹜?”
崔怀瑾眉间带着几分无奈,语带调侃:“未必人人都愿意看见如此‘逼真’的‘别家儿郎’日日晃于眼前。”说着瞥了眼玩偶腰间蹀躞带,竟与自己今日所佩样式相似。
祭酒笑声更甚,将玩偶还给郑明晖,随意问道:“此物精巧,是何人所制?老夫倒想讨一个带回去给小孙子‘增添乐趣’。”
郑明晖不敢迟疑,忙答道:“此乃家中友人所制,能得大人垂青,实为荣幸。若大人不弃,便将此物带回,赠与贵孙玩乐。”说罢将玩偶双手奉上。
陈祭酒捋了捋那把花白的长须,摆手道:“先来后到!岂能夺人所爱,让你的友人闲时帮忙再做一个即可。”随即继续与崔怀瑾谈笑送别。
待崔怀瑾离去后,陈祭酒折返内厅,走到郑明晖案前,轻咳一声:“景澄,方才老夫唐突了,那玩偶精巧,定是费工甚多。若你的友人愿意,烦请代老夫购置一个,理应付费为礼。”他说着从袖中掏出个锦囊,“这是前日圣人赏的瑞龙脑,权当定金。”
郑明晖连道不敢,心道正好他也要谢沈娘子,这谢礼就备厚一点吧,便说:“大人宽厚,晚生定将您的意思转告友人,妥善办理。”
陈祭酒闻言颔首,满意笑道:“甚好,甚好。”
夜色如墨,崔怀瑾带着些许倦意回到宅邸,随侍阿策提着灯笼相随,暖黄的光晕里飞舞着几只趋光的青虫。
行至内宅前,见烛火亮着,便抬手示意:“把公文送至书房,你便去歇着吧。”阿策低声应下,却仍跟随几步,将手中的灯笼举高,为他照亮通往内宅的小径。
崔宅唯一的女眷内院里灯影摇曳,付氏正坐在一把月牙凳上,手中拿着绣帕,帕上鸳鸯的眼睛用孔雀羽线绣成,在烛火中流转着虹彩。她眼神略有些游离,听见门响,抬头望去,见是崔怀瑾归来,眉眼间带上了笑意:“六郎回来了,用过晚饭没有?厨下温着羊乳糜,可要进些?”
“阿姨不必挂心,我在衙门里已经用过了。”崔怀瑾语气温和,脱下外袍递给侍女春杏,坐到付氏对面。他目光落在绣帕上,轻声道:“阿姨的针线依旧极好。”
付氏摆摆手:“不过是闲来无事罢了,不值六郎夸赞。”她将绣帕收进螺钿匣,匣中赫然躺着枚褪色的长命缕,盖上匣子,她转身对婢女道:“春杏,把安神汤端来吧。”
崔怀瑾微微一笑,心知付氏一贯谨慎,即便他早已将她视作至亲,她却始终恪守分寸,从未逾矩。付氏是崔母的陪嫁婢女,随崔母嫁入博陵崔氏。崔父是崔氏嫡出幼子,生性淡泊,迷恋求仙问道,常效仿竹林七贤,做出一副狂士不羁的模样。尽管出身名门,崔父却疏于正事,不喜女色,专心追求精神世界的自由。主母王氏出自琅琊王氏旁支,性情恬淡浪漫,与崔父共赴理想的彼岸,夫妻二人虽然名为夫妻,却更像是一起沉浸在理想世界的伴侣。家中琐事皆由陪嫁女付氏打理,渐渐地,崔父便将其纳为妾室。崔父醉心丹药,最终药石无灵,早早撒手人寰。崔母失去了依靠,又不谙世事,家中产业很快被崔氏宗族兄弟瓜分。崔母日复一日泪水洗面,惶恐不知如何抚育幼子,不几年也随崔父西去。反倒是无所出的付氏,在逆境中肩负起重担,将年幼的崔怀瑾抚养成人。
“近日衙门事多,恐难早归。”崔怀瑾接过春杏呈上的瓷碗,碗底游鱼纹正对着付氏担忧的眉眼,“阿姨早些歇下,不必等我。”崔怀瑾见她面容微微带着疲惫,语带关切。
付氏摇头,低声道:“家中只你一个主心骨,我哪里能安心歇着。”她顿了顿,又补了一句,“六郎你年纪不小了,人生在世,哪能总是独来独往,身边有个人陪着,也好帮衬些。”站在一旁侍候的青杏抬眼瞧了瞧付氏的神色,又看了看崔怀瑾,悄悄地退了出去,顺手带上了门。付氏目光怜惜,声音微微压低:“六郎,这些年,你一步步走到今日,我看在眼里,疼在心里。那些外头的闲言碎语……不值一提,你且莫挂怀。”
崔怀瑾眉目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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