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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我要把你抢走了

“梁先生,关于心脏供体的事想和您商量一下……”

病房外,姜灼的手已经放在了门把手上,听见屋内的对话停下了动作。

一直等到何殊和医生交谈完毕,医生开门离开时,他才重新恢复行动能力。

何殊正靠在病床上吸氧,看到他的身影露出笑容:“阿灼?怎么不进来。”

姜灼手里的化验单被他无意识地攥得皱巴巴的,不知道在想什么愣怔了一会儿,勉强开口:“我……不想打扰你们。”

然后进来关门,若无其事地给他倒水量体温。

没人提方才对话的内容。

何殊是完全没放在心上,虽然医生说配型成功的概率极为渺茫,他也没有露出失望的表情。

毕竟这是意料之中的事,原著里梁衡一直到最后都没找到合适的供体。

但从这天之后,少年就似乎有些过分紧张他了。

少年第一次意识到,先生的身体原来到了必须要做移植的地步。

只有在苏蓉和姜小月那边需要他时,他才会短暂离开,其余的时间全都守在何殊的病房里,几乎寸步不离。

就算何殊身边请了护工照顾,他也会默默坐在病房外的长椅上守夜,不去给他准备好的床铺上休息。

尽管他在何殊面前表现得十分正常,很乖地笑着,把脑袋放在何殊手底下让他摸,但还是不难看出少年焦虑到了有些病态的地步。

何殊请护工本就是想让小朋友放松一点,但看起来没什么效果。

他对G16说:【我好像搞错了一件事。】

于是,何殊用双倍违约金辞退了护工,然后把少年从冷冰冰的走廊捞到暖烘烘的病房,让他陪着,让他照顾,让他趴在病床边发呆,看着输液管里的药水慢慢往下滴。

然后在不那么虚弱的时候下床,亲手把少年塞到沙发里,用柔软的毯子裹住他:“睡一会儿。”

毯子里的少年看起来有些呆。

他转动着眼珠,视线落到何殊身下的轮椅上,喉咙动了动,声音变得很哑:“先生,你别……”

他撑着身子要起来,但一只手放在了他的额头上。

那只手很熟练地揉他的耳朵、又摸他的额头和脸颊,慢慢地动作,是让人浑身发软的力道。

“乖。”

手的主人只说了一个字,少年就不会动了。

那只手捂住他的双眼,掌心有些凉,覆在他发烫的眼皮上很舒服。

他恍惚想起了出租屋里的那个怀抱,他被隔绝了视听,陷在同样温柔宁静的黑暗里。

仿佛所有的痛苦都离他远去,只有略带苦涩的香气抚过他的鼻息。

“谁是听话的小朋友?”

掌心下的睫毛轻轻扫过,少年好像被逗笑了,抿了抿唇,嘴角扯出苍白的弧度:“先生……”

“不是先生,”何殊一本正经地纠正他,也弯了弯眼睛:“是我们家的阿灼。”

毯子里的少年蜷成很小的一团,闷笑出了声,可能是笑得有点厉害,肩膀和声音都在发抖:“先生……”

“我现在感觉很好。”那个声音很稳,慢悠悠的,好像在唱摇篮曲,“我在这里办公,顺便守着你。”

他向他保证,“有什么事,第一时间叫你起来。”

“现在,听话的小朋友需要好好睡一觉。”

“不听话就罚你叫哥哥,”何殊威胁他,“叫上一百遍。”

少年拽着他的袖子,笑得喘不过气,有点艰难地想告诉他,自己早就在心里叫了两百遍,可惜不太成功。

他从没这么笑过,好像也从没这么困过。

连日紧绷的神经早就耗尽了少年的体力,被那只手轻轻摸一摸,就有深重的疲惫从骨子里被勾出来,压垮了他不知不觉柔软下来的神经。

何殊看着依偎在他身边慢慢陷入昏睡的少年,很轻地笑了笑。

然后转动轮椅拿来了电脑,回到他身边打开。

其实何殊还没到必须用轮椅的地步,只不过医生说行走会增加心脏的负担,少年便固执地再也不肯让他多走一步路。

其实他本也没打算住院,毕竟需要他处理的事情有那么一点多,而且治疗与否对这具身体来说影响不大,不足以把五年的倒计时拉长或者缩短。

但是少年的状态不好。

何殊已经咨询了心理医生,对方发来几份专业的心理测量表,姜灼测出的结果很不理想。

长时间的PTSD和焦虑症,以及程度不算轻的厌世和抑郁。

“还好,有治愈的希望。”医生说,“他似乎已经有了精神支柱,就不那么容易崩溃。”

一直沉在水里等着被淹死的少年,第一次微弱地挣扎,第一次主动伸出手抓住那棵救命稻草,第一次有了活下去的欲望。

稻草先生说:“我会陪着他的。”

一直陪着他,直到他治愈好身心的创伤,有足够的力气自己走下去。

少年需要在医院里照顾养母和妹妹,他就住个院陪他,随时准备好很舒服的摸摸和温暖的怀抱,欢迎少年回来充电。

少年担心他,焦虑得不愿睡觉,他就任他亲手照顾,很听话地认真遵守每一条医嘱,绝不偷偷多走一步路。

细水长流的纵容和爱,总有一天能冲淡那些伤痕。

在沙发上蜷成一小团的少年睡得不太安稳,在梦中悸颤了一下:“先生……”

干净颀长的手指在他发丝间穿过:“我在。”

“哥哥……”

何殊愣了一下。

他低头看着把脸埋在他袖子里、在熟悉的气息中慢慢平静下来的少年,目光很深沉地看了一会儿,然后想起什么似的,靠在轮椅椅背上单手捂住眼睛,低低地笑了出来。

他揉乱少年的头发,又轻轻捏少年脸颊上刚长出来的软肉,把无知无觉的少年蹂躏得可怜兮兮的。

G16欲言又止,它好像还是第一次检测到宿主这么真切的开心,但任务对象看起来着实可怜。

权衡之下,它还是觉得宿主大人的心情更重要一点,于是放弃了在何殊手下拯救少年头发的计划。

毕竟rua自家小朋友是作为哥哥的权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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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宁从寄宿学校回来时,姜家母女身上的伤已经痊愈了。从小学习艺术的大小姐在看过姜小月的画之后信誓旦旦地保证,这孩子绝对有美术天赋。

为了报答小姜哥哥把自家兄长摁在医院里休息了这么多天,她自告奋勇地替姜小月找了最好的自闭症儿童康复机构和美术老师,亲自带人上门拜访。

而苏蓉的精神分裂症在这段时间的治疗后好转了一些,只要没有姜通海的刺激发作的可能性就不大。姜通海被查出吸/毒之后短时间内不太可能出来,于是苏蓉便跟着姜小月一起离开了医院。

姜家母女出院那天,何殊亲自去病房送了她们。

姜灼沉默地站在病房外,无意识地摩挲着手腕上那枚平安扣,目光直直地盯着门板,显示出难以掩饰的焦躁。

先生和苏蓉在病房里谈话,不许他进去,也不许他偷听。

他很听先生的话,乖乖地等着。

但其实他一点也不想让先生接触自己的养母。

他很清楚自己在那女人心中是个什么样的形象——不学无术的混混、有暴力倾向的恶霸、经常惹祸进局子的不良少年……他不在乎她怎么看他,但他不想让先生听到这些。

先生知道这些后,会不会讨厌他,会不会不想要他了。

他讨厌过去的自己,他想当先生口中的那个“好孩子”,虽然不知道从现在开始还来不来得及。

眼前的门开了,苏蓉慢吞吞地走出来,看他的眼神有些躲闪。

姜灼喉咙一紧,想问她都说了什么,但紧绷得一点声音也发不出。

他心慌意乱,没发现苏蓉眼里掩饰着的是未散的震惊和愧疚。

女人踌躇了一会儿,似乎想和他说些什么,却终究什么都没说,手几次伸出去想拍拍他的肩膀,却都在看到少年后退一步的动作和眼中的戒备之后落了下去。

少年莫名觉得,她看上去很煎熬。

“阿灼。”

病房内,先生在叫他。

于是他眼里再也容不下其他任何的东西,没有丝毫犹豫地与苏蓉擦肩而过。

何殊靠在轮椅上向他招手,膝盖上摊开着一本小小的相册。

姜灼乖乖地走过去,但在看到那本相册之后呼吸骤停:“这、这是……!”

照片上,一个穿着肚兜的小娃娃正咧着嘴对他笑。

肚兜很丑,笑得更丑。

何殊伸手比划了一下,嘴角微微上扬:“这么小的小朋友,抱在怀里一定很舒服吧。”

少年脸色红得要滴血,放在身侧的双手动了动,极力压下自己抢走那本相册毁尸灭迹的欲望:“先生,没什么好看的,真的……”

这是他五岁时的相册,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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